观察室外的长椅上,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女颓然地抱着肩坐着,她的头像鸵鸟一样低垂,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沉重得无法面对。
正是跟着急救车一起把薛小豆送到医院的喻颜。
虽然医生检查后确定薛小豆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昏迷,但为了避免有什么后遗症,还是需要住院几天进行观察。
喻颜并没有机会和在医院悠悠醒转的薛小豆说话。
当医生通知她病人醒了的时候,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一个人影已经如疾风般冲到了她的面前,动作有些粗暴地推开了她,冲到了病人的床边。
“小豆!小豆你没事吧?”那焦灼得有些走调的声音,那清瘦得令她心动的身影,分明是白雨。
他接到电话后亟亟赶来,几乎乱不成军。
病床上的薛小豆虚弱地伸出手来,从喻颜的角度,看不见两人的手是不是已经握在了一起。
就在那一刻起,她突然不想走进病房。
她默默地退回走廊上,把自己的身体缩进长椅里,这个时间住院部的走廊上只有不多的病人家属在走动,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的白色灯管,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上急救车的时候爱琳娜本也要挤上来,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喻颜亟亟推开了她。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
爱琳娜一定以为她生气了。
但是,她真的没有生气吗?
爱琳娜是替不争气的自己出头,才刺激到薛小豆,险些酿成了大祸。
她不是替自己说出了自己心底埋藏的那些想法吗?在听到她怒斥薛小豆的时候,自己的内心不是波涛汹涌大声叫好吗?难道要因为这无法预知的意外,而让替自己出头的姐妹来承担难堪的后果吗?
也许她真的有些生气,但她心里清楚,她气的是自己,原本是自己该承担的角色,却让爱琳娜来做,原本是自己该承担的压力,却要让爱琳娜承担。
如果薛小豆真的出了什么事,那该死的也应该是她喻颜,而绝不是爱琳娜。
她默默地抓紧了自己的双肩,想让自己感觉到一点温暖。
黑夜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临,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子,映着昏暗的天色与斑驳的树影。
自从白雨冲进薛小豆的病房后,整整几个小时,他都没有再出来,而喻颜也没有进去。
她在等他出来,向他解释一切,但他可能已经忘记了喻颜还坐在走廊里,他也许根本没有注意。
她看到送外卖的小女孩儿端着丰盛的晚餐盒进去,看来是里面的人点了晚餐。
但她感觉不到肚子饿。
再过两个小时,医院就要清理访客,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进去打个招呼。
但她直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白雨意外地走了出来。
他带上门的动作非常的轻,喻颜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过久没有动作而僵硬,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白雨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里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他径直走向了她。
他轻轻按住了喻颜的双肩,在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把她圈在了怀里。
喻颜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仿佛那一瞬间,有无数新的血液注入了她快要枯竭的身体,她一下子颤抖起来,也许是因为喜悦,也许是因为委屈,也许是因为害怕。
她窝在白雨温暖的怀抱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
她的脸庞触到他胸前一片潮湿的痕迹。
仿佛从很高很高的云朵里,被一记重锤砸下,急剧的坠落感令她几乎尖叫出来,她的心脏无法负荷这样的痛楚,她拼命睁大眼睛。
不止一片潮湿的痕迹。
他的胸前,流的不是她的眼泪。
因为她的眼泪,才刚刚开始。
那潮湿的痕迹里,有着熟悉的香气,是薛小豆最喜欢用的安娜苏香水。
喻颜的嘴唇一下子变得冰冷而苍白,她有些无措地从白雨的怀抱里挣扎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种胃里翻滚的绞痛感。
但白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任她挣脱开,只是重重地叹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豆也不肯对我说,一定不是她睡着了翻身掉下来这么简单是不是?”他问她。
喻颜只怔怔地低着头。
她现在连脚尖也感觉到了冰冷。
是的,她还欠他一个解释。
“对不起,是我的错。”她开口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嘶哑得像一只乌鸦,也许她感冒了。
“为什么是你的错?”他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我告诉了她我们的关系……我忍不住告诉了她,所以她受到刺激,才会从上铺掉下来。”喻颜轻声说。
她不用抬头,便可感觉到白雨那逐渐变冷的目光,她以为自己已经冻僵了,但原来还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