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然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驶向医院的车安静得出奇,细云蜷在椅子上,受伤动物一般的姿势,偶而会有头发挡住她的眼睛,她便轻轻拨开,然后眨眨眼睛,垂下眼皮。
爱是什么,喜欢是什么,是被她此时表情下刺痛的心,是看着她痛苦移不走的视线,是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的强烈欲望。
微凉的夜晚,车里黯淡的光线,他恍惚明白,他爱她,比掠夺深一点。
忽的就在想,有一天,当他也如此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会这样的忧心吗,会这样的无助吗,会这样的失神吗,她的感情,会分给他一点吗,又觉得无所谓,她在身边,如此已经足够。
刚驶进医院的范围便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这个地方,生命的来临和离去,留给她的,都只有痛苦,妈妈,爸爸,华昭,女儿,现在还有史景铭,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人,她人生的种种,在这里迎来送去,却独独没有给她一份希望。
忽然不敢推开车门。
“如果你不下去,我们就走……”他冷淡的说。
话音才落下,细云就迫不及待的推开车门朝急诊大楼跑去,颜华阳伸出去的手甚至没能抓到她的衣角,他怔怔的盯了自己的手几秒,同样的追了过去。
一次抓不到,还能抓第二次,她能跑得了多远,总能抓得住的。
急诊室,红色的灯光让这几字变得刺目,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冰凉的走廊此刻安静得只剩下她自个儿的脚步声,不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衬衫被血染红的男人,另一个,便是早一些还躺在床上的史妈妈。
忽然一步也不敢朝前走,她是扫把星,她不能靠近景铭,没她,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一过去,会不会就变成了一个刽子手……
墙上的磁砖冰凉,她靠在上面,讷讷的看着那扇门,听着那谈话。
“我真的没钱……”那个男人垂着头说。“是,我承认,这起车祸是我的错,我喝酒,我超速……是我承担责任,但是我买这车就花了几十万,我是买来做业务的,现在还没赚到钱,又给出了这事儿……不是我不想负责,而是我确实没办法……你实在要追究,就把我这条命拿去吧……”
苍老的史妈妈身体颤了一颤,她望着那个男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老实的妇女,辛苦了一辈子,这个时候,却连一句骂人的话都讲不出来,细云的心抽疼。
起身就看见身后的颜华阳,她沉默的从他旁边走过。
医院的办公室,医生坐在她对面。
“他的情况不算太好,大脑血管形成了血栓,那个位置特殊,我们不能进行手术,是醒是睡,是生是死,就凭他的意志了……”
医生喝了一口水,又道:“坦白说,你最好做好心里准备,他的情况要一直呆在观察室,每天的花费……”
是这样吗?又是因为钱吗?细云闭上眼睛,忽的想起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多实在的话啊,她苦笑。
细云想到了那张颜华阳开出的支票。
“你们有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一张支票……”细云打断医生的话,钱最重要,她终于是明白了。
“好像没有……”医生答道:“不过护士说病人的衣服兜里有一些碎掉的纸片……”
站起来朝外走,像个木偶似的,她没有去看史景铭,也没有去找史妈妈,而是走向大门的方向,颜华阳跟了出去。
她在便利店里翻找。
“你找什么……”颜华阳问。
“酒,我要喝酒。”
他一怒,扯着她朝外拖,大街上已上没有人了,风吹得叶子声声作响,颜华阳松开她的手,她没站稳,跌在地上。
“你很想他活着,哪怕他没有意识,哪怕他只能躺在床上……”
“是。”
“你很想他妈妈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