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他们的生活极简朴。许寿裳说,留学期间,他记得鲁迅很少外出游览,他们只是一起去看过两次上野的樱花,也还是趁到南江堂买书之便,此外出门大多是到书店看书买书。
鲁迅的服装十分简单。在弘文学院和仙台医专时代,他穿制服,到了东京就全穿和服。平常出门,都是一套服色,戴便帽即打鸟帽,和服系裳,很像乡下农民冬天所穿的拢裤,脚下穿皮靴。和服都是布做的,有单的、夹的、棉的三套,棉的极薄,还有一件外衣,也是夹的,冬天穿。在东京期间,就是这几套衣服,没有添置新的。周作人也注意到,大哥的棉被还是以前所有的一垫一盖,盖被厚而且重,冬天倒适合,春秋两季却也用它来对付,一直没有置买薄棉被。
为了生活,也为了买书、办杂志,鲁迅工作很刻苦。周作人来日本后,两人在一起,虽然都有官费,但经济上仍然很紧张,不得不设法再挣一些来补贴。正好湖北省要翻印同文会编的《支那经济全书》,由在日本的湖北籍学生分担译事。鲁迅托人要了一部分稿子,来做校对工作。后来由于日本当局勾结清政府查封《民报》,主编章太炎被勒令罚款,一时拿不出钱来,正要被拉去做苦工时,鲁迅和许寿裳等人商量,挪用《支那经济全书》译本印费的一部分,交纳了罚款,解救老师于危难。
鲁迅有熬夜的习惯,在洋灯下看书往往到深夜,别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的,因为都比他先睡下。常常是第二天早晨,房东进屋拿煤油灯和整理炭盆,看见盆里插满了香烟头,像是一个大马蜂窝。
与鲁迅相反,周作人不惯熬夜。他早睡早起,生活很有规律,终其一生如此。显然,他的作息安排更符合养生之道,这大约可算他比乃兄长寿的一个原因吧。
他们为《新生》杂志准备的文章并没有浪费,不久,又有别的杂志向他们约稿,这些文章得以发表。
《河南》杂志在留学生所办杂志中是较晚出的一种,顾名思义,是河南留学生同乡会办的。其实,他们只认识一个河南籍同学,而向他们约稿的却是安徽籍的孙竹丹。鲁迅和周作人写好稿,由他来拿走,日后也由他把稿费交来。
鲁迅在第一期上发表了《人之历史》,是以前写好的稿子,本来要发表在《新生》上的。后来陆续发表了《科学史教篇》、《文化偏至论》、《摩罗诗力说》等,一篇比一篇长。长的原因,并不一定是内容丰富,而是那刊物的编辑喜欢长文章。从他们兄弟这方面说,长也有好处,稿费是按字数算的,愈长稿费越多。他们写文章,部分原因是为挣些钱补贴生活费。
周作人发表了《论文章之意义暨其使命因及中国近时论文之失》和《哀弦篇》,许寿裳写了《兴国精神之史曜》半篇,就是前面提到的署名“旒其”的文章,也发表在《河南》杂志上。
周作人后来把他们三人的这些文章称作是《新生》的甲编,如果《新生》得以出版,它们差不多够一卷的篇幅了。
鲁迅的文章比较重要的是后两篇。《文化偏至论》分析了西方历史文化发展进程,指出其存在的偏颇。中国的改良主义者即所谓洋务运动者,只看到西方有坚船利炮,想“以夷制夷”,等而下之,是保存旧的思想和政治制度也即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靠洋务运动,竞言武事,中饱私囊。鲁迅的主张是改造人们的思想,必须人先站得住,才能做出有利于社会人生的事业。也就是要“立人”:“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
怎样才能立人呢?鲁迅提出的办法是“尊个性而张精神”。这是受了当时流行的个人主义思潮的影响,其主要来源是尼采和施蒂纳等人。因为当时西方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施行所谓多数统治,使得少数人在社会上没有了发言权。特别是少数知识分子,社会改革的先驱,他们的理想得不到实现的机会,他们的主张不被理解。而多数并不总是正确的。所以鲁迅提出了“任个人而排众数”,任个人,就是寄希望于几个“超人”,做群众的启蒙工作,推动社会前进。只有这样,中国的事才能做好;“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