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在医院守了两天,那个叫王起潮的突然找上门来,一进门就给波波赔情认错,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上马才那混蛋的话,算计你波波小姐。
"没长眼啊,这儿是谈生意的地方?"波波一看见这个眼睛里白多黑少的老男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起潮看了一眼病床,忽然就噤了声。不过这家伙还算灵性,转眼工夫,就从楼下捧来一个花篮。波波这才说:"有事到公司谈。"
病床上的林伯久见状,硬要波波回公司,他挣弹着说:"生意上的事,千万不能拖,机会是不等人的。"临出门时,他忽然抓住波波的手,交给她一把钥匙。
波波一怔,这把钥匙,可是林伯久的宝啊。平日里,这把钥匙是从不离身的。
王起潮承认,新天都商业城不是他一个人的,五家合伙,他占的股份最小,属于他的工程有一千八百多万,他想把小型建材的供应全交给波波。
"为啥?"
"百久建材的信誉好,质量可靠。这是我的翻身仗工程啊,千万不敢出一丝纰漏。"王起潮这才实话实说。原来他跟林伯久曾经也是有过合作的,当时两人都在起步,后来他发了,林伯久这样的小建材商便不在他眼里。可惜他的事业偏偏就让大供应商给毁了,一下栽进去上千万,还差点儿坐牢。
波波相信这是实话。商场上混久了,她也能辨出哪是真哪是假。王起潮这样的人,深圳能抓出一大把,共同的特点是,栽了跟斗打翻身仗这段日子,心还是诚善的。
诚善是合作的前提。
"那好,你提供一份清单,我随后给你报价。"
王起潮要请波波吃饭,说为那天不光彩的事赔礼道歉,波波说不必,以后拿出真诚便行。王起潮还在软磨,波波突然动怒:"没看我还有老人在医院么?"
轰走王起潮,波波的身子突然就有些僵硬,脑子也有点儿跟不上趟。半天,她伸开手,亮出那把汗津津的钥匙。这钥匙从医院到现在,一直握在手里。
一把让岁月褪去不少色泽的钥匙。
他真是要走了,波波忽然就这么想。一股异样的东西袭击了她,她不可遏制,就在办公室里放声恸哭。剧烈的震颤让她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仿佛一个人的死去,即将抽空她的灵魂。她还算青春的躯壳,真的承受不起这份沉重。
这时候她恨起了乐文,那个对谁都不负责任的男人,以一种洗劫的方式,掠走她的身体,掠走她的心,让她在这个冷漠的城市,以同样的冷漠,回报着爱她呵护她无言地守候她的另一个男人。
风在刮,深圳的天空,同样有风。
第二天,波波关停了公司,手下的员工除了留下一位应付王起潮外,其余都派去找林星。她必须找到林星,兴许只有找到林星,她的心才能好受些。
林星因波波而出走。
那天,也就是林伯久决计把公司彻底交给她的那个晚上,这个三口之家突然发生一场混乱。的确像混乱,波波到现在还这样认为。林伯久把她唤进书房的时候,养女林星还在沙发上喋喋不休,她的意思无非两个,一是要波波离开百久建材,也就是离开林伯久;二是她自己要辞职,再也不去那家韩国人办的公司做什么白领。林伯久让波波把门合上,说想跟她认真谈一次。波波合上门的瞬间,看见沙发上的林星正恶毒地窥视着她。
这孩子,波波当下心里还这么嘀咕了一句,可等外面的门爆出一声脆响,她就意识到不妙。
"不管她,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林伯久愤愤的,脸上还燃烧着对林星的余怒。
林伯久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波波坐。
"波波,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林伯久话说得很吃力,看来这事在他心里的确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