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减刑。”萧云川本想重复对待监区长那一套的,抬眼看到墙壁上的挂钟,意识到教导员吃午饭时间到了,便直奔主题,“我这个月需要拿到11分,我才有资格参加四季度的减刑。”
“没了?就这些?”陈教导员聚精会神听了,问道。
“没了。”萧云川浮现歉疚之色,说道,“耽搁教导员吃饭了。”
“哦?吃饭时间到了。”陈教导员回头仰望墙上的时钟,说道,“有想法就好,但要有思想准备。”
“树立近期目标,踏实改造。”萧云川谦恭地说道,“感谢教导员的深切关怀!”
“你好像志在必得嘛!”陈教导员低眉思索片刻,说道,“我还是那一句话,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有一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教导员吐的是官话,是套话,是有退缩余地的措辞。官员嘛,官话是张口就出,就像污水池溢出的酸臭,很自然地从两片肉中间流泻出去。萧云川却不以为陈教导员完全是在敷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官,特别是担任一定职务的领导,任何时候对犯人都不会把话说满的。综观以往,陈教导员对自己是满意的,从岗位安排,到改造分的给予,都能体现出教导员的用心。萧云川回了堂而皇之的措辞,适时地结束所谓的汇报思想。教导员勉励萧云川两句,去吃饭了。
萧云川低头哈腰送走了陈教导员,回到号房时,那三位躺在床铺上或在看书或在听广播。魏大账斜了他一眼,又闭目听着广播。萧云川无声地接受魏大账的目光探询,提上洗漱用品,走出门又回了头,取了一包香烟和一支打火机,在盥洗室独自抽了一支香烟,沉思半晌,等烟蒂烫手时,才将烟屁股扔进垃圾桶,回到号子静卧床上仰面朝天。
减刑之顾虑可以暂时放一边了,现在要考虑公司命运了。受金融危机影响,房地产市场紧随股市跌入深谷,萧条一片。竣工的房子捂在手里卖不掉,每天都要支付巨额银行利息,这就是公司现在的困境。高茜,一个女人,虽然在丈夫影响下,可以在旺市中独当一面,但在萧条一片的市场里,却是一筹莫展。难为她了!唉,别说是她了,就算我还在公司里,还是难抵大形势下颓势的。萧云川侧过身,看到臧保管,心里一动,便问道:“我说老臧,你说政府会不会托市啊?”
“嗯?”臧保管正听着广播,回身问道,“你说股市?”
“股市,楼市。”萧云川关心房地产,却忘记了委托高茜管理被套在股市里的两千多万资金呢,被臧保管一提,便提起精神问道,“依你分析,政府会眼睁睁地看着资本市场低迷吗?”
“国家针对股市已经出台了相应刺激政策,至于楼市嘛……”臧保管诡秘地一笑,说道,“难说咯!”
“这话怎么讲?”萧云川发现邬调度和魏大账都在竖立两耳细听着,“政府不救市,死了房地产,财政收入怎么办?”
“一方面呢,老百姓痛恨居高不下的房价,另一方面政府的地皮卖不出去,财政收入奇缺,GDP上不去,这两头,政府想顾哪一头都不成。”臧保管忽然好奇地问道,“老兄你怎么关心起房地产了啊?莫非你就是经营房地产的?”
“你这么一说,看来政府还要观望一阵子了啊?”对于臧保管的询问,萧云川笑一笑不置可否。
“中央左右为难,地方焦虑不安。”臧保管支撑不住歪着的脖子,端正卧姿,说道,“根据我在建设局工作的经验,首先,建设局要拿出主导意见,向地方政府要求托市。”
“看来老萧是做房地产的。你呀,老萧,这么久了,你都没透露一点风声,口风真紧啊!”魏大账嘻嘻笑着,“老臧原来担任过建设局局长,老萧是房地产商,你们两个是官商勾结的代表啊!”
“别打岔,听听老臧高见!”饶有兴致地听着谈话的邬调度不耐烦地对魏大账说道。
“我没高见可谈。要说有的话,假若老萧是做房地产的话,他对建设局等一帮官员的小九九是最清楚的了。”臧保管说道,“萧兄,你说是吗?”
“嗯!楼市萧条,政府兜里少了,官员口袋瘪了,政府与官员都很焦虑啊!”萧云川自言自语,“楼市与政府休戚与共。”
“嘿嘿!蛇鼠一窝,百姓恨之入骨。”魏大账说道。
“都不是好东西!”对于魏大账之恶毒,萧云川恨得要咬牙,没好气地回敬一句。
“苦,百姓苦。”邬调度神情凝重地说道。
“哦,老邬什么时候变得忧国忧民了啊?”魏大账念道,“啊,我想起来了,邬调度本来就是教授出身,大知识分子。”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臧保管说道,“罪犯也关心国家大事啊!”
“唉,人真虚伪啊!”魏大账叹道。
“老魏,你哪有那么多感慨啊!”邬调度说道,“积点口德吧!”
“呵呵!”萧云川合上眼睛,喃喃说道,“十二点了,午睡一会儿,养足精神继续下午的改造哦!”
中午十一点钟,高茜驾驶皇家红宝马550i奔赴机场去迎接归国的爱女。她烦躁地等待了半小时,“妈,妈!”时尚靓丽的萧思语终于拖着行李在汹涌的人流中出现。
“思语。”高茜兴奋地迎上爱女。
“妈,我好好想你哟!”萧思语搂着母亲就撒娇。
“宝宝打扮得这么时髦,妈都认不出来你了。”高茜拍打爱女的的后背,洋溢着幸福。
“老妈你也很年轻啊,看起来才三十多岁哪!”撒娇之后,萧思语问道,“哎,白晨呢?”
“是呀!”高茜念道,“我通知他了呀,他说早来机场了,可我没见到他人。”
“堵车了吧。”萧思语念道,“先上车再说吧。”
“我问一下,这孩子到哪里去了啊?”帮着女儿将行李塞进后备厢,高茜掏出手机,问道,“白晨,你在哪里啊?”
“白晨呢?”坐进车里的萧思语问道。
“塞车,白晨即刻就到。”高茜答。
“哦!”萧思语思忖片刻,问道,“二叔和三姑他们呢?怎么没来接我啊?”
“啊,他们都忙着呢!”高茜答道。
“不是他们忙,是你不愿意告诉他们。”萧思语说道,“在我印象里,你和老爸跟二叔、三姑都不怎么来往,是不是成富豪了就不愿意答理穷亲戚啊?”
“这个……这要问你爸爸了。”高茜木然地回答。
“我想下午见老爸。”萧思语说道,“有一年没见老爸了,想他呢!”
“乖女儿,你想他,他可不想你。”高茜说道,“他只关心他……公司的业绩。”
“妈,你怎么这么说我老爸啊?他不想我想谁啊?”萧思语撅起小嘴不高兴地说道。
“不说这些了,明天安排你见你爸吧。”高茜焦虑地向车外张望,说道,“白晨这孩子说一分钟的,怎么还没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