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一夜没合眼。
早晨推车出门时,灰暗的天空中正飘着蒙蒙细雨。这鬼天气让我的心情更加黯然,连返身回屋取雨衣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路上,我想了许多。原来,做生意是这么的麻烦,既要吃苦受累,还可能赔个稀里哗啦。在此之前,我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完全是仓促上阵,如此惨痛的开局也就在所难免了。
雨停了,许多床子里的人大呼小叫着,站在椅子上撤下床子与床子之间临时搭起的雨布。我把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和塑料袋堆放在大过道的路中央,望着不远处正在床子里忙活着的双胞胎姐妹,可就是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开口退货。拥挤的人流越聚越多,他们从我的旅行包和塑料袋前磕磕绊绊地跨过,显得很别扭,甚至有些狼狈,于是有人免不了埋怨几句。我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像根碍事的木桩。"大角"床子的人走过来,凶巴巴地呵斥我:"挪挪,别挡在这里耽误批货!"我只好佯装等人的样子,把旅行包和塑料袋往双胞胎姐妹的床子方向挪挪,再挪挪。
双胞胎姐妹闲暇的目光终于惊讶地停留在了我身上,我几乎是怀揣着一颗赴汤蹈火的心,提起旅行包和塑料袋,疾步朝她们的床子走去。
"你看,能不能……帮我把货退了?"我支支吾吾地说。
"你不是昨天刚拿的货吗?怎么今天又想退呀。"其中一个女孩冲我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皮,大声抱怨道。另一个干脆撇撇嘴,把头转向相反的方向。
"对不起,租我床子的那人临时变卦了,不租给我了。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呀。"我嗫嚅着说出了这个我在家想了一夜的退货理由。
"哧,那关我们什么事?我批给你的裤子没毛病吧?"我点头。"就是有毛病我们也只负责给你换货,除非断货才能退。"
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经过眼睑时,我的眼睛被蛰了一下,又继续缓缓地往下流,像一行泪水,"我这是第一次做生意,什么也不懂,麻烦你们了。"两个女孩把头转向买货的人,不再答理我。
我站在原地,委屈地张了张口,但不知道还该说点儿什么。
"你把包挪一边去,我这儿还批货呢。"女孩口气生硬地把一只细长的胳膊在我脸前挥了挥。
我强压着心里的火气,耷拉下眼皮说:"我便宜点儿退还不行吗?"
"你想多少钱退?"刚才说话的女孩示意我到边上说,别影响批货。我跟她来到大过道的中央,近乎央求地看着这个可能比我年龄还小的女孩说,"四十五元吧。"女孩冷笑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我已经赔五百元了,再多我真的是赔不起呀。"
女孩瞟了我一眼,仍不搭话,目光闲散地看着过往的人流。
"那你说多少钱你才肯退?"
女孩转过身,"一口价,三十三元,多一分钱咱们免谈。"女孩的神态和口气像个谈判桌上的女强人。
"那我就得赔一千七百元,我昨天才从你这儿拿的货,刚一天就赔这么多,你还讲不讲点儿理了。"我的声音在颤抖,浑身直哆嗦。
女孩平静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觉得亏,去找工商、找消协。实话跟你说,能给你退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因为我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个新手,不是蒙我。不然,我才懒得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呢。"女孩伸出食指,原地转了一圈,"你满'五爱'打听打听,谁家给退货?批出的货就是泼出去的水,无论赔赚,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事了。难道你拿货赚大发了还跑来给我加钱吗?"她这话一点儿不错。
"你快过来卖货,少跟他啰唆!"另一个女孩皱着眉头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