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了钱别瞎花,最好马上汇到家里。"我叮嘱她。
"我懂,这是我拿青春换来的血汗钱,下半辈子全靠它了。"
"你还想得挺长远。"现在的女孩越来越实际了,这是好事。
阿玲得意地说:"那当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也算上。"
"我怎么了?没招你没惹你的。"
"你把自己的妹妹都给'兑'出去了,还没事人似的。当然不是好东西。没良心,铁石心肠。"阿玲把洗好的衬衫抖了又抖,冲着阳光,眯起眼睛说:"看,多干净。就冲这个,你也会想念我的,对吧?"
我走到阳台,点上根烟。我感觉眼睛有些泛潮,一阵酸楚从心底泛起,一涌一涌地袭来。我这是怎么了,至于嘛。
过了一会儿,阿玲拽我去海珠广场照相。我没心情,但又没有理由拒绝她,更不想破坏她的兴致。照相时,我的笑容总是显得很勉强,一副代人受过的委屈样。照片是一次性的,即照即出,每张十元。我俩以广州旅馆、海珠广场、久记大酒楼等为背景,照了一张又一张。但阿玲始终没有挑出一张令她满意的照片。这让她不免有点儿沮丧。"都怪你,哭丧个脸,不想照还出来干吗,又没有人拿枪逼你。"
我拍着阿玲的肩膀安慰她,但阿玲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这时,照相的人在旁边大声喊道:"看我。"我俩抬头望去,"咔嚓"一声。照片出来后,我的表情是愧疚不安的,哀求般地看着阿玲。而阿玲矜持的目光含着女孩特有的娇媚。
阿玲满意了,宝贝似的将照片夹在钱包里,看了又看。
快中午时,我躲在广利宾馆对面的君悦大厦,看见阿雄拉着阿玲来时的红色旅行箱,两人有说有笑地叫了辆出租车。阿玲手搭凉棚四处寻找着什么。我下意识地把头从窗前挪开。虽然我知道从阿玲的位置和角度是无论如何看不见我的。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祝福阿玲好运。
【第六章】
光明市场改造工程始于八月末。具体地说,是将原来的T字型市场扩充为田字型,扩建后的新市场从规模上要比原来大出两倍之多。
市场扩建不比建高楼大厦那般钢筋水泥混凝土兴师动众。但由于牵涉到居民拆迁,也着实费了些工夫。虽说市场照样营业,但四周的壕沟,如一道天然屏障,几乎切断了市场与顾客之间的关系。我们干批发的还好些,再怎么艰难,拿货的人也要不畏险阻穿越层层障碍来拿货。零买的人却只能望而却步。为了买条新裤子,在被挖掘得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穿行,不值得。所以,小卫和大平这类靠零卖过活的人就损失惨重了,在床子旁守一天,也不一定能卖出去一条裤子。许多小卖的人,认清形势后干脆歇了。旅游的旅游,不愿动的猫在家里,大热天的谁都不愿意在骄阳下暴晒做无用功。
偏偏大平每天照常来市场,像模像样地用挑杆把裤板挂上。至于能不能卖,大平倒是显得并不着急,逮个人就张罗下棋。偶尔碰上有人买裤子,便趁机狠宰一把,算是捡个"漏"儿。只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少之又少。
高雄在市场里见到大平,不解地说:"你他妈的平时卖货心不在焉的瞎鸡巴混,现在却大老远跑来'吃'灰,你是不是有病。走,到我库房去,我给你治治,包你清醒。"
大平后退两步,嘻嘻笑着说:"我这叫敬业。"
高雄骂骂咧咧地边走边说:"敬你妈个业!"
大平望着高雄的背影,长叹一声。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大平。以前,都是大平这么骂高雄的,还忘不了一口一个"高事儿B"。大平大概看出了我的困惑,说:"我不跟吸毒的人一般见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