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喝完酒再去"大炕",我就叫高健先回家,高健支支吾吾地不愿回去,说家里没人,一个人闷得慌,没意思。
我说:"看来你是不能离婚,咋也找个做伴的,打着闹着起码热闹。"我又说:"一个小姐光陪酒就得一百,办事就得两百,一个月你挣几个钱,几天还不把你玩儿死;再说,赵燕一回来,这月的钱呢?你咋说?总不是说我克扣你吧?"我的意思也是想告诉他,玩儿个新鲜,我替你买单没问题,但没完没了,你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了,我受不了。
我这么一说,高健就老实了,灰溜溜地继续过他买菜做饭接孩子的日子去了。
高健最大的毛病就是他的"嘿嘿"了,即使他说的是最低价,有人还是从他的"嘿嘿"里看出了水分。这样的情况都发生过好多回了。为此,我郑重告诉他,如果以后卖货时再嘿嘿地笑,我发现一次扣五块钱。一个月下来,我就扣了他五十块。高健见我真扣,傻眼了。有一次一个"大价"被他"嘿嘿"跑了,我气得坐在床子上大骂,你他妈就不会不嘿嘿吗?不笑你会死呀?愿意笑回家笑去,我这做生意呢,我他妈现在赔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幸灾乐祸呀,还是吃饱了撑的。当时正赶上我的一批新货批不动,库房里压了一千多条裤子,火大着呢。这一骂还真管用,高健卖货时再也不敢笑了。贱皮子玩意儿!
不笑时的高健绝对是个标准的男子汉,威猛强壮的身体更显沉稳,风度不凡。于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市场里的大户张晓雨看上了高健。张晓雨经常去广州上货,床子由母亲和一个女服务员看着,她本人很少在市场里露面。张晓雨的漂亮是公认的,我们市场的小老板们没少打她的主意。但张晓雨冷漠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令人胆寒,更不得近前。平时,高健在市场里没什么朋友,确切地说是那些年轻的裤样子们根本瞧不起他。高健虽然从来不管别人要烟抽,但他总蹭人家饭吃,无论早饭还是午饭。他总是在床子上吃完饭后再跑到别人家的床子上。见人家正在吃饭就凑过去,嘿嘿一笑,这个好吃,哥们儿也来两口。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吃就吃两口吧。于是他吃了这家又吃那家,回到床子上就打饱嗝,还一窜一跳的。他那是在消食呢。我生气地说:"吃不饱你就再要一份,何必呢,你也这么大人了。"高健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早就吃饱了,我是逗他们玩呢。"逗人玩?有你这么逗人玩的吗?操!
高健喜欢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聊天,尤其是老太太,还聊得挺好,谁家床子上有重活儿,就喊高健过去搭把手。那天,快下行时,张晓雨才来市场,看见高健正和她母亲聊着什么,两人似乎聊得不错。张晓雨的母亲对张晓雨说,这是小高,人可好了,总帮咱们家抬货,力气可大了。张晓雨就对高健笑笑,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但高健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客气,就转身回床子上收货准备下行了。张晓雨对高健的印象是,这人挺有个性的,不像那些小老板,总想和她搭话,套近乎。其实,高健是自卑。人一自卑就绷脸了,就躲开了,就一本正经了。结果是张晓雨没事就往市场跑,跑来跑去就找了个机会要请高健吃顿饭,感谢他对床子上的照应。高健不知如何是好,就跟我说了。我当时没多想,就说你去吧,到时候端着点儿,别嘿嘿就行。高健挠了挠头皮说:"那我回家晚了咋跟我媳妇说呢?"我想了想:"你就说到'长客'给客户发货去了。"高健又叮嘱我:"你千万要记住了,咱俩得说的一样。"高健怕他媳妇真像老鼠见了猫,是从骨子里往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