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说市声(2)

张恨水说北京 作者:张恨水


甜葡萄和嘎嘎枣

在六年前,我在北京害过一场大病。这个时候的我,固穷,那个时候的我简直穷斯滥矣。一个人躺在老屋子里的床上,仿仿佛佛,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深巷之中,忽然一阵声音喊着,甜葡萄呐,嘎嘎枣儿。我在床上,觉得秋深了,发生无限的感慨。

一直的过了六年,我个人境遇,不知道经了多少的变幻,可是每年一听到胡同里唤着,甜葡萄呐,嘎嘎枣。我就恍然还躺在那个屋子里一般。心里想着,今天留着我这一个文丐!真是徽幸,痛定思痛,不觉得悲从中来。

这并不是甜葡萄嘎嘎枣,为作什么祟,可以叫人发愁,不过在~个时候,给了我一个深刻的印象,就叫我忘不了。所以这种深刻的印象,不可轻易施与,也不可轻易受领。葡萄和枣儿给我的暗示不少,愿以此事奉告诸公。

又甜又凉又好喝

“呵!糖搁的多,又甜又凉又好喝!”天气热了,卖酸梅汤的这种唤声,也就时常听见了。神圣的朋友,他们听见站在树荫底下,说道:  “嘿!来一碗,多搁些冰。”你看他,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自然,这是又甜又凉又好喝。但是我们在一边看,不禁的替他们担忧,虎列拉那种毒菌子,没有跟着汤下去吗?

本来呢,这种酸梅汤,是用开水黑糖酸梅三样制成的,没有什么不能喝,可是酸梅汤要凉了再卖的,是否不兑冷水,那很难说。就算不兑冷水,每碗里一块冰,简直是搁上了“病之素”了,诸位, 你说热天市上的冰,是哪里来的?乃是冬天在护城河里挖来,放在窑里收著的。所以直接是吃冰,间接是喝护城河里的水。护城河里的水,又和城里种种秽水,是有极大关系的。你想吃了冰,该怎么样呢。又甜又凉,都对了。又好喝,却未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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