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会奇怪，他们竟然不是来拍你的。”他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滚！”雷布思说着，快步走向舞台的侧面。通行证用不同的色彩加以区分。他的是黄色的，表示他可以走到舞台的侧边，从这里观看台上的表演。音响系统的现场效果很差，好在监视器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可以直接看里面的图像。台下的观众看起来似乎非常开心，数不清的脑袋随着不断跳动的音乐节拍上下摆动起伏，似乎变成了一片无身头颅纵情狂欢的海洋。他想起了怀特岛，以及其他被他错过的音乐节，还有声名日渐衰落的明星们。

他脑海中继而浮现了劳森格迪斯的形象。格迪斯是他以前的良师益友、上司兼保护者。他任由自己的思绪宛如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层层荡漾开去，不知不觉间回到了二十年前。

约翰雷布思，二十五岁，一个初级警员，期待着将军队生活的片段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面目狰狞的魔鬼和令人惊骇的噩梦。他试着将妻子和出生不久的小女儿纳入自己的日常生活。或许那时他想寻觅一个父亲的替身，于是在爱丁堡市警察局找到了时任警督的劳森格迪斯。格迪斯四十五岁，当过军人，曾参加婆罗洲争端①军事行动，给他讲丛林战争，也讲披头士乐队。在英国本土，没有其他人对殖民权威的最后一次挣扎抱有兴趣。两个人发现他们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噩梦和无法摆脱的盗汗。在刑事调查组，雷布思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手，而格迪斯则无所不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回想起他们成为好朋友的第一年，仅有的几次不愉快经历如今也很容易谅解了。格迪斯曾主动勾引过雷布思年轻的妻子，而且几乎成功；雷布思有一次在格迪斯家的聚会上喝得烂醉如泥，在一片漆黑中醒过来，将梳妆台的抽屉当做了便池，还以为自己在厕所里；在酒吧里喝完最后一杯酒后，双方上演过两次拳斗，不过拳头始终瞄不准对方，于是改成了摔跤比赛。

①婆罗洲争端指一九六四年刚刚建国的马来西亚与印度尼西亚在婆罗洲发生冲突，作为前宗主国的英国派军援助马来西亚。

原谅这些是容易的。不过接下来，他们介入了一桩谋杀案的调查，伦纳德斯帕文是格迪斯要调查的主要嫌疑犯。几年来，格迪斯和伦纳德斯帕文一直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斯帕文涉嫌斗殴、拉皮条、劫持多辆香烟运货汽车，甚至有传言说他跟一两桩谋杀案有关。斯帕文加入苏格兰卫队的时间与格迪斯完全一致，也许他们之间的梁子就是在那里结下的，对此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过。

一九七六年圣诞节，在靠近斯万斯顿地区的农场上出现了一具无头女尸，场面凄惨，令人毛骨悚然。头部差不多是在一周后的新年第一天找到的，地点是距卡里地区不远的另一片农田。当时的气温在零度以下。法医根据脑袋腐烂的程度断定，在和身体分离后，头部在室内存放了一段时间，而身体是在死后立即扔掉的。格拉斯哥警方对此案有些兴趣，因为虽然六年过去了，但圣经约翰的那件案子依然没有下文。有位送奶工向警方报告，他认为警方对死者身上衣服的描述听起来就像是他好几周没有见到的一个邻居。他在意识到死者家里没有人之前一直没有中断过送奶的服务。当时他还以为死者到其他地方去过圣诞节了，没有事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