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拿下科达

谁的心不曾轻狂 作者:木无戒


我不理会林升,告诉耿福贵:“科美的何老板请了个姓雷的女人来做总经理,你去打听一下她是什么来头。”耿福贵马上回答我:“我知道,她在上海一家外企做副总,还是大学的兼职教授。”我抬起头望着他:“就这些?”

耿福贵有些愕然:“是啊,还要什么?”他本来以为我会夸奖他。

“你觉得这些信息够了吗?”

耿福贵没有回答。

“发个拜访函给采购部杨雄伟,叫他转给雷总,我想当面会会她。”我的口气不容置疑,“还有,继续打探雷总的背景,详细点,要快!”

之前开会的时候接到黄力的电话,问我那批货能不能按时交,我说货没问题,关键你得再付点钱过来才行。然后黄力的话就开始支吾,挂断电话前问我最近是不是很忙?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不忙不忙,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现在横琴蚝正肥,晚上我们去补一下。

黄力是科达空调的采购部长,科达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年采购额有一千多万,所以黄力理所当然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广东话叫做“米饭班主”,小时候吃饭靠父母,现在长大了在外面觅食就靠他,一定得把他当财神一样供奉起来。

第一次见黄力时他还只是采购组长,印象并不好,肥耳厚唇,顶上没几根毛,腰围差不多有我的两个粗,而且说话牛得不行:“飞升公司?没听说过。”一句话基本上把我给噎死。

如果依我以前的脾气,当场就会和他拍桌子翻脸,可是彼时不行,我的公司刚刚成立,需要订单,失节事小,丢单事大。我满脸堆笑地递上一支五叶神,讪讪地说:“是啊,我们是无名小公司,还请黄兄大人多多提携关照。”这小子肉嫩皮薄,明显比我小,叫兄总比叫爹吃亏要少。黄力把我的手一推,掏出一包软中华来说:“我只抽这个。”

我尴尬地把捏着香烟的手缩回来:“嘿,这个,对,中华好,爱我中华嘛,这是爱国的表现,啊。”我的脑袋在竭力搜索着话题,“这个,不知黄兄,哦黄部长,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产品,我们,我们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黄力头也不抬:“好东西多得很,凭什么要用你的?”

那天只坐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几乎落荒而逃,迈出大门耿福贵就迫不及待开始骂,把黄力的祖宗十八代一个个都翻出来拜祭了一遍。

骂归骂,事情还得要做,何况不就嘴巴臭一点嘛,和我曾经遇到的白眼和羞辱差远了。我相信这世界没有推不动的磨,过不了的坎。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不喜欢钱。“不吃腥的鱼大把,但不吃腥的猫我从来没见过。”特别像黄力这种人,从他的模样和他抽什么烟我就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周后我蹲守在他家门口,连拖带拉把他请到金碧夜总会的总统房,左边安排一个“东北波霸”,右边布置一个“江南细腰”,末了还把楼上酒店房间的钥匙交给他,说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干就行了。第二天他主动给我电话,开口叫我“李总”,啧啧的口水声好像还沉浸在昨夜交合的欢畅中。半个月后我们开赴澳门的回力娱乐场看table dance,我拿了一张千元港币给他塞在北欧艳舞女郎的双乳之间,回来后他就改口叫我“老李”,我给别人介绍他:“黄金的黄,力大无穷的力。”一个月后我和他不再出入大酒店,就在路边的大排档喝潮汕粥吃炒河粉,然后我可以在凌晨两点一个电话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在酒桌上我把他介绍给别人,“这位小弟是我的拜把,黄力,黄色的黄,力不从心的力!”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的声音格外洪亮,然后不管众人反应如何,我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他坐在位置上也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老李,你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讲出来了,爽吧。”

在横琴蚝庄酒楼我和黄力打边炉要了10斤蚝。这玩意儿表面异常饱满锃亮,名义上有这么多,下锅一煮就缩水,黄力说他一吃这东西就想起“英捷尔法勒”,我说怪不得你胃口这么好,当是喝人奶啊。菜一下锅他就开始呼呼地吃个不停,话都懒得说,透过热腾腾的雾气我看着他那泛着油光的脸,我问他货款怎么办,我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嘴里含着东西,厚厚的嘴唇努了两下,蹦出两个字:“快了。”我说给个时间,他放下筷子看着我,费力吞下食物,说,“月底争取付50万。”

“50万太少,至少要200万,我账上没钱了。”

“向我哭穷是不?我争取一下吧。”黄力的嘴里又开始发出哧哧的声音。

分手的时候我拿了四条软中华和一大盒蓝色药片放在他车上,说药片是从香港带回来的,绝对正宗美国原产货。他边发动车子边撂下一句话:“明天叫耿福贵到公司来闹一下吧。”

现在正急需用钱,科美招标要押100万的保证金,香港进货需要100万流动资金,公司平时开销需要50万周转,还有青青那边,她不辞而别跑回青岛,看来是下了决心,如果真要办手续,也得要拿出一笔钱来,毕竟夫妻一场,何况还有了结晶,大家好说好散,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在法庭上哭穷闹翻,完全不像个爷们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何愁无钱,一妻走了百女至,千金散尽万金来。

我明白黄力的意思,叫耿福贵去闹是做给别人看,也增加他在老板面前替我们讲话的砝码。“不给钱就断供”,意思是这样,但话会说得委婉些,这一招名曰“借坡下驴”。惯用的还有一招,其名“顺水推舟”,有一次我暗示黄力手头有点紧,他就要耿福贵给采购组长阿康打电话,第二天一上班阿康将填好的付款申请单递交给黄力,黄力顺水签署“同意”之前装模作样地问:“金额没弄错吧?付早了付多了可要扣你们的钱。”其实这家伙巴不得算错账,那样他就可以在我面前邀功,从我这里拿到更多的回报。这一招自下而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如此般招法我们屡试不爽,从未失手,使起来如黄帝的轩辕剑,犀利无比,削铁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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