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壹号》—彭浩翔专访二

彭浩翔今年展示其驾驭不同片种的能力， 先有清新爱情片小品《志明与春娇》， 随后上映的《维多利亚壹号》却是被楼市逼疯的疯女杀人实录， 两片风格各异但同是描写港人港事。

以极端暴力表达现实之荒谬， 向楼市提出血色控诉。彭浩翔构思《维多利亚壹号》比《志明与春娇》更早，剧本在2007年酝酿、2008年撰写、2009年开镜，原本由麦浚龙主演，后来因何超仪表示对故事有兴趣，于是改由她投资兼当女主角。转由地产建设商会会长何鸿乐的千金当主角，彭浩翔称没因此大改剧本。“只不过是主角本来有妹妹，变成有弟弟而已。”

以暴力控诉楼市，剧情够癫够尽，彭浩翔称触发灵感创作正是“为何我也买不起楼？或许有人说我买不到楼是骗人，我不是说连一个单位都买不起，而是想买的，总与收入有距离。上一辈教我先上车，把单位用来收租，待价钱好再卖出去楼换楼，但我不会买连自己也不想住的楼。我没有时间留意市场，我是连股票都没有买的一类人。”

所以彭浩翔至今仍是租屋自住，从小到大住过公屋、旧唐楼、私人大厦的他，戏内黑社会以非法手段逼迁的情节，他曾亲眼目睹。“小时候，见过朋友房子被人断电。其实在20世纪80年代有很多不肯搬迁的人，单位被断电、放水蛇，这些已成香港人集体回忆，虽然是负面的回忆。”

早前彭浩翔携《维多利亚壹号》参展乌甸尼斯电影节，与当地人交流时意外发现他们对置业烦恼同有共鸣。“虽然他们楼价升幅不如我们这般疯狂，却同样有买不起楼的压力。不同的是，我们用6成甚至7成收入供房子，对他们来说，用 4成收入供房子已觉得好离谱。”

他认为香港楼市最疯狂之处，是大家穷一生精力、积蓄买一个单位，但睡房连一张床也放不下。“可是大家长期处于这个疯狂状态，对此竟习以为常，这对外国人来说简直匪夷所思。”到底拥有自置物业是否很重要？彭浩翔认为对中国人来说 —— 绝对是。“外国人或者没有那么着紧，但在中国人价值观，拥有一层楼就是个人成功的标准，大家总觉得有房有地有家才叫安稳。”

巧合地，此片上映在即，香港政府刚推出连串遏抑楼市措施，但彭浩翔指长远作用有限。“楼价问题没办法用‘九招十二式’就能解决，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只在楼市，根本还有好多深层矛盾、怨恨。譬如功能组别，他们没有反映年轻人、普罗大众的心声，只为利益团体服务，这都不是几多招几多式就可解决问题。”

他说以前置业是提供梦想给大众，令大家认为只要肯努力，社会就有缺口给机会自己爬上另一阶层。“可是现在的80后看不到这个机会，他们感觉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打穿这个缺口，于是放弃，这就成为他们的怨气，要在其他地方发泄出来。”

社会有怨气，但“好戏有好报”，早前上映的《志明与春娇》香港收逾650万。此片最奇怪的是愈映愈旺，上映第2周起，院数不减反加，成了今年影市奇葩，他称这反映网络年代之正式降临。

彭浩翔指以前观众看戏后觉得喜欢，可能过两天碰见朋友才会提及，对方又需再听多两三个人如此说，方决定购票观看，整个口碑扩展过程约需7日或更久。“这扩展速度却不及院商cut画快，当有人想看该片时，戏已落画了。后来有blog(博客)，口碑扩展速度快些，但看完戏要回家甚至翌日有空才写，又要朋友刚巧有时间上你的blog才看到，过程约需4天。现在有facebook、微博、twitter，看完就立即在iPhone写感想，朋友开电话已看到你的意见，口碑扩展因此就可以比院商cut画快。”

《志明与春娇》因此扭转过往有些电影纵然口碑一路升，映期却一路跌的惯例。“《志明与春娇》开画日收14万，很多人如彭发、余文乐都说这戏百多万就会落画，因传统估计总票房为首天票房的12倍左右，但网络口碑令影片现在收600多万，是估计的4倍、开画的40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彭浩翔说网络亦加快影片落画速度。“我见过有人闹一套戏，是在看戏时即场用电话上传，戏未散场口碑已扩展。以前惯常宣传方式是电影公司只要大力用传统媒体吹捧，起码首周票房没有问题；但现在口碑去得好快，根本不能这样。现在大家连news group都不相信，只不过是一帮fans club跟另一帮fans club对峙而已；再者于news group贴1000条，也不及朋友在facebook贴一条的影响力。”世界的确走得愈来愈快，快将所有人都“逼疯”了。

素来对血腥片情有独钟的彭浩翔，这次终“一偿夙愿”在片中大玩各式触目惊心的杀人场面。“从来觉得不用利器杀人比用利器更恐怖，因用刀杀人好正常，但有些东西如索带，外表只不过是条胶，但只要放在一个适当位置就会变成好有杀伤力；又如吸尘袋，套在头上对方就会死。我常在生活细节上想这些东西会否有第二种用途？好多古灵精怪的故事都是这样想出来的。”

彭浩翔作品常充满出人意料的点子，他认为创作力需要后天培训。“训练能够帮到7成，其余3成靠自己开窍，所以就算完全没编剧天分的人，只要有适当训练都可做到7成。不过常碰到一些人好聪明，能够想到很多点子但没有技术，那么最多只能够做到30分而已。”

彭浩翔每日不断看书、看戏来吸收创作养分，平均一年看五十多本书。“什么类型的书都看，有时会给500元予新朋友替我买书，叫他千万不要猜我想看什么，因有些书可能是我见到书名就不会看，但原来是值得看的，这样做就不会‘偏吃’。”至于电影的涉猎更广。“我到影碟店只有‘已买’和‘未买’之分，任何类型的电影都看。早前刚看完《幸福摩天轮》就觉得好好看，很感动。”那么cult片首选是什么？他想也不想即笑说：“《打蛇》！华语电影的cult片巅峰作，与社会题材紧扣，血腥暴力，导演拍人蛇，竟然真的脱掉演员的衣服来拍，好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