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别自卑嘛!你也很了不起。”
“我不行,我还是一个文学青年,从我六岁认识字儿起,我用20年让自己成为一个文学青年,后来又用十几年想忘记这一点。”
7
此后的一周,我和灵儿没有联系。她没有在网上出现,我们也没有互发短信。她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我注意到她的MSN签名换成了“去看16岁时的礼花”,这也并不奇怪,她总喜欢用一些诗词当签名,有的时候是名诗,比如:这儿的一切都远在天边,那儿的一切都近如呼吸。有时候估计是自己瞎写的:我喜欢阳光穿透肌肤的日子,现在一切如铸铁。这些东西说多了,既不代表情绪,更不表明行动。可这一次,她发短信过来:“我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这里潮湿闷热,有我的记忆,我来看看,很快回去。”
我给她回短信:“南开中学有个16岁的女生,叫韦君宜,是标准的女文青。”写到这里我又删除了,这故事太复杂,根本在短信里说不清楚,老太太韦君宜写过一篇文章回忆自己上中学时候的语文老师,文章还涉及“反右”、“文革”中的经历,这个慈眉善目的敦实的老太太也有过16岁的花季呀,她的老师曾劝告她们要像茅盾小说中的那些女性一样开放一些。我想把这种命运的沧桑感传递给灵儿,却发现我说什么都是语带讥诮,这样的讥诮轻薄无力。我已经习惯用绝望的眼光看待生活,人家灵儿还充满着希望呢。
我想要对你说出我要说最深的话语,
我不敢,我怕你哂笑。
因此我嘲笑自己,把我的秘密在玩笑中打碎。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轻松,因为怕你会这样做。
这是泰戈尔的一首诗。小南的生日和泰戈尔在同一天,我记着这一点儿是因为她曾经给我背过这首诗。有一次我们被拉到郊外的一个军用机场,有士兵教我们走正步,在太阳底下立正。后来看陈凯歌导演的《大阅兵》总能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我们带着纸花,练兵归来,进城,同学们都把花伸到车窗外向街上的行人挥舞。回到学校,我叫住小南,和她一起走了一段路。学校在细管胡同,对面是东四十二条,从十二条走到十条,大概只要五分钟。周围是一些五金商店,就在这段很短的路上,她忽然给我背诵了一首诗,一共有三百多字,她推着自行车,就像在吟诵自己的诗篇,完整地背诵出来。我打算自己好好回忆一下,就从网上又找到这首诗,想看看能不能背诵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已经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