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夫人当年的药方里,的确有‘検峀’这味药,当时五殿下夭折不久,惠夫人受了打击,整日不吃不喝,加之那一年天气变化反复,便染了风寒,用了几味药,其中就有‘検峀’,湿热是退了,但整个人很快虚弱下去,惠夫人是个要强的女人,平日里和谁也处不来,常常一个人写字弹琴。她太孤单了,一个总觉得内心没有知音,又自怨自艾的女人,是不会长寿的。皇后娘娘查到这味药里有问题,很快便封了进贡来的药材。后来皇上班师回朝,当时南川打了胜仗,底气也足的很,证实了那药里有问题,几乎很干脆了下了圣旨,禁止南川和北岳进行这种药材的流通。”
“那惠夫人的事就这样了结了?”西晏的好奇心被挑起,一时间竟然想追究的更深入。
“那一年皇宫里充斥着胜利的喜悦,惠夫人和五殿下的死,并没有影响到宫里人的情绪。她的葬礼一切从简,为了迎合宫里的气氛,皇上只让二公主一人为惠夫人守灵。二公主的生母容夫人,早早的去世了,二公主一向是惠夫人抚养,当时二公主大胆的在灵堂里哭的震天动地,还因为扰乱了宫里的宴会,被斥为不吉。”袁夫人娓娓道来,似乎已经在心里熟稔的往事。
“这些事,我竟没了印象……只是觉得后来就再没人提起惠夫人母子。”西晏忽觉混乱,抚着额头,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了。
“公主十年前跟着皇上的圣驾去南海治眼睛,留在那里三年的时间,龙撵接您回宫的时候,惠夫人母子已经过世了。”袁夫人解释,她不愿看到西晏迷茫的神情,心里升腾的都是愧疚。
“我记得母后接我回宫的时候告诉我,宫里的路都替我铺好了,从前欺负过我的人,也都不存在了……”西晏回忆这段过去的时候,心里竟有种害怕,谁是谁非仿佛在母后的眼神下,变得不甚分明。
“公主还记得当年您的眼睛是怎样失明的吗?”
西晏怔了一下:“南海神医廖先生说,是一种香薰……”
“不错,这种香薰就出自惠夫人之手,在您去医治的第二年,在她的寝宫发现的。皇后当时大怒。所以知道惠夫人后来身子虚弱的弥留之际,皇后娘娘一次也没去过,甚至下令谁也不许去。惠夫人心气高,她不愿跟其他人争,却唯一愿意和皇后争。只是她棋差一招,她始终没有那个本事和福气,皇上和皇后是患难夫妻,他只信皇后娘娘的话。惠夫人总想挑战这种规律,只是她失败了。”袁夫人的眼睛里竟显得深邃幽暗。
西晏从前隐约的知道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是源自后宫争斗,可她从来没想过斗争的恶果会一直延续到如今,甚至牵连到无辜的人。
西晏几乎一天没有出房间,任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盘旋,从前和现在交叠出现,整个人快被这种思绪冲垮了,原来在这深宫之中,隐藏了太多她从前不知道的事,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周围的人都是坦诚相待。
呆呆的出神了许久,待到掌灯时分,她才忙让丫鬟帮她梳头更衣,直接坐轿子出了宫,奔着顔府的方向去。
顔府上下已经进入晚膳时间,没人料到西晏忽然这时回了府,风尘仆仆,面容疲倦。进院子的时候,在北风的映衬下,整个披风几乎飘了起来。
顔国舅和夫人放下碗筷起来迎接,被西晏上前拦住了,张口第一句却是问:“子晴妹妹还好吗?”
顔国舅听闻只是叹了口气,顔夫人却伸手拍了拍西晏的手背:“难得公主这么想着子晴,只是这两天她还是老样子……”
西晏点点头,看了看起身的顔子昭,又忙把眼神转过去,对顔夫人说:“我想看看她。”
“我带你去吧。”顔子昭接过西晏的话,眼睛始终望着这边。
西晏却不敢直视他,眼睛瞥向一边,神色复杂,轻轻点头表示应允。自从昨夜里和顔子昭在聚典楼里有了亲密的举动,她一度又恨又气,可心知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很多事本该理所应当,可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顔子昭引着她进去的时候,只是静静的走在她的侧边,锦袍的袖子相互摩擦,轻轻的触碰在一起,好像已然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