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是欲望的陷阱。
作为即将开拍的电影《去年在我们的房间》的导演,李国庆把我这个随时准备临阵脱逃的编剧,以及已经蠢蠢欲动的未来股东兼制片人苏涵凑到了一起。李国庆并不知道在这段刚刚建立的正常的工作关系的掩护下,我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电影的名字是我这个大嘴巴的家伙贪图一时之快说出来的,原本我想起名叫《去年在我们的床上》,可又觉得“床上” 太直白,不够暧昧,而且风险太大,时刻有被上级领导机关枪毙的危险,不如“房间” 显得有内涵———在房间里毕竟还能做个饭。李国庆听了拍案叫绝,而苏涵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心想,成了!
在我们咀嚼的间隙,李国庆慷慨激昂地阐述了他对这部小成本电影的构想,并列举了无数险些成功的先例。他反复强调“小成本”,大概是想让作为准投资方的苏涵安心,而我则在他云山雾罩的描述中逐渐看清了庐山的真面目———这厮就是在哄自己玩呢,他压根什么构想都没有!
故事……他娘的,李国庆根本就没想故事———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他觉得那是我的本职工作。他只是想拍一部电影,他只是想当一下电影导演,自己一个人出资又担心血本无归,所以得拉个垫背的。可我是为了什么呢?我为什么要为了李国庆去趟这个浑水?
苏涵又为了什么呢?如果说,我在来之前的确对我要见谁、谈什么事等等都一无所知的话,那么苏涵呢?他难道也没想过会碰上我吗?
一顿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我和苏涵明里探讨,暗里调情,任凭暧昧的小手在我们之间抓挠,那感觉简直比谈恋爱时还要有意思。
李国庆还以为是他在控制局势,气定神闲地为我和苏涵穿针引线,希望我们早日达成默契。最后,李国庆隆重地把自己喝多了,他十分明智地选择了一家洗浴中心了却残夜,并热情邀请苏涵加入。
“跟我走,我知道有个地方……泰式按摩……倍儿正宗!” 李国庆口齿不清地对苏涵说。
“我先送你过去,再送布布回家,一会儿我找你去!” 苏涵说。
“不用送我……我打车去!你……送她回家……节省时间……我……等你!”
李国庆摇摇晃晃地走了,我上了苏涵的车。
“你现在越来越混乱了。” 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苏涵这样说。
“何出此言?” 我并不觉得他现在还有评价我的权利。
“名字,电影名字——— 《去年在我们的房间》。”
“这个名字乱吗?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 我不无讥诮地回敬。
“ 《去年在我们的房间》……只是一个替代品。”
“你知足吧,我还没叫《去年在我们的洞房》呢,比《去年在我们的床上》也好不了多少!白当了那么多年商人,这都不理解?
这是市场的需要。”
“去年在我们的床上……去年在我们的床上……” 苏涵喃喃地重复着。
“是《去年在我们的房间》,今年———我们在各自的床上!” 我情不自禁地接上一句,随即马上感到后悔,于是立刻补充, “我是说你———可能。”
“那么你呢?”
他死盯着我问。我讨厌他这种眼神,我讨厌他这种目光。
“那只是一个名字。” 我岔开话题, “我是不会写剧本的,这是我的原则。”
“我知道。我也不会投资。”
“呵呵,真难得,我们竟然一致了,需要记录在案吗?免得日后你又不承认。”
“我以前经常不承认吗?”
“那还用说?”
“你都记得?”
我无言。
“那么这次就更不需要记录了———因为你不会忘记。” 苏涵笃定地说。
“你真的很讨厌!”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带着前世今生的新仇旧恨,“你总是以为你很了解我,可实际上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根本……”
后面的话,被他的吻堵住了。
这吻,来得有些突然,让我措手不及,只能犹如木偶一般任他摆弄。慢慢地,僵硬的我开始品尝他口中的味道,有来自丹麦的顶级烟草的奶油味,也有疑似假冒五粮液的乙醇味,还有淡淡的伤感,以及无尽的难言的想念和掠夺。
这一切都像过去一样让人沉醉。不,应该是更加沉醉才对。我的全部灵魂都被这一个吻吸走了,我知道,我又将再次沦陷。不,应该是已经沦陷了才对。
被风裹着的雨丝淅淅沥沥地下着,车子的天窗开着,我们两杆大烟枪比赛似的摄取尼古丁。我们静静地看着窗外,雨点像老人的脚步声,那么迟缓,却不停顿,踉跄而执著。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有注定,或者是在行使某些暗示,就像我小说里的那句———相识在那样的一个日子,天空注定也要掉眼泪。
我们应该算是重逢,再一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