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是小麦主产区,因而这个地区分公司粮食储备数量庞大。够年限的小麦已轮换出去,可急等填仓的小麦却迟迟收不上来。分公司总经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有才能,可如今的形势,没有当地政府撑腰,有些事还是办不了。因此,一见到郁可菲带来了省里协助工作组,确实喜出望外。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很繁忙,郁可菲眼里除了麦子还是麦子,觉得连看到的人都成了麦子颜色。所幸有了李文泽带领的工作组,地方政府组织大量人力入乡入村宣传。农民眼里政府是天,天说不缺粮食自不会缺。终于,分公司门前有了卖粮的车龙。
收粮既然纳入正轨,这就意味着工作组在X市的工作完成了。
从X市到达L市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半。
郁可菲先给邵杰夫发个信息,然后开始进卫生间洗漱,准备好好睡个囫囵觉。这些日子她太累了,需要补眠。
洗漱完毕后却发现未接电话七个。打开一瞧,全是邵杰夫的。
她抓起电话回拨过去:“我到L市了。”
“住哪家宾馆?”
“L市市直机关管理中心。”
“你等着,我马上到。”
“不要来,我很……”郁可菲拒绝的话还未说完,邵杰夫已挂断电话。
郁可菲出差所带衣物中并没有邵杰夫设计的单款单件,她考虑到自己年纪过小,而各分公司总经理多半是四十开外,况且分公司经理层极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担心震不住,她害怕被糊弄被推诿,她耽误不起时间。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集团庞大,公司总部与分公司之间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次收粮工作不同于以往,跟集团以后的发展有太大的关联。因此,她不敢大意。工作时她选择衣着老气,她希望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她要以势压人,这是她初任公司人力资源部副部长时老爸郁达明教给她的第一条。其实,她并不需要人教,她的势是与生俱来的,与她的人本身是浑然天成的。
因此,挂断电话后她换上的衣服是中规中矩的套装。她敢肯定会被邵杰夫会从头到脚奚落一番。
门铃响,郁可菲哈欠连天去打开。
不是邵杰夫,是李文泽。
李文泽快速扫她一眼:“准备出门?”
“不是。朋友来访。怎么,你有事?”郁可菲精神顿时饱满起来,李文泽此时来找她,应该是商量他们在L市的工作如何开展。
出乎她的意料,李文泽举起右手晃晃手中的酒:“X市负责接待的人在临行前送了几瓶红酒,本想和你喝上一杯,不过,既然是朋友来访,应该会妨碍到你们。”
李文泽虽这么说,但却没有走的意思。郁可菲虽然想拒绝,但又想到X市之所以这顺利与李文泽的全力支持分不开,于是,她向后退一步:“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喝一杯的时间还是有的。”
“你平日似乎不太注重交际,没想到朋友却是遍及全省。”
李文泽进门时随手虚掩了门。掩得不多不少,门恰好是半开半关状态。郁可菲是单身少女,此举也算是对她的尊重。
“遍布全省谈不上,这位朋友常年生活在Z市,这次回来是给他妈妈过生日。”
“家在L市,工作在Z市?”
李文泽问得状似随意,可是,郁可菲却不愿说得太明白,她觉得她和他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因此,她有意转移了话题:“L市也算是省里的重点扶植市,地方政府应该会更卖力。”
“工作之外的时间不谈工作,是你的原则,怎么,今天忘了?”李文泽笑说。
郁可菲含笑点头,然后打开电视后坐到沙发上。
酒是好酒,李文泽对红酒的见解也颇多。
郁可菲的精神慢慢放松,话题也渐趋轻松:“仕途对于男人来说,是种能力的证明。”高脚杯里的红酒在晕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炫目迷人的光芒,郁可菲的双眼凝在杯里不算艳丽的红色里,声音少了白天工作的冷脆,多了丝柔和。
李文泽双眼微眯:“那么对于女人呢?”
“负累、枷锁。”郁可菲的倦意再一次袭上头脑。
“不知是哪位品酒家说过,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酒,就看你是否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等待与它相遇。如果你不喜欢品酒,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喜欢的味道。”李文泽暗自惋惜,工作上这么出类拔萃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么,你的这杯酒虽然是你爸爸强塞给你的。但从中,你却喝出了味道,是这样吗?”郁可菲目光自杯中那抹红里移开,感觉倦意稍退,相应的,意识随之清醒。
李文泽也笑起来:“青春年少时抗拒父母的安排,我想,只是当时的逆反心理作怪。中国有句古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现在的我,正享受后者。”
“享受的同时是否失去了自我?”郁可菲每次探讨这些时都异常认真,她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想借用别人观点给自己找理由,可次次失望,在曾有相同心理的李文泽面前,仍然没有突破。
一饮而尽的李文泽重新为自己倒上一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享受的过程是展现了自我呢?”
很显然的,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郁可菲顿时觉得红酒也失了刚才的味道。于是,她笑着岔开话题:“你很喜欢红酒?”
李文泽很享受现在他与郁可菲的这种轻松谈话:“你知道婚礼中新郎新娘的交杯酒为何红酒是首选?”
郁可菲笑了:“白酒太烈啤酒不雅,唯有红酒能配浪漫的场景。”
李文泽目光自酒杯转向郁可菲:“女人在婚礼上是她人生当中最美的时刻,喝上一点红酒,在新郎面前小小放肆一下,那份美,是一辈子都值得回味的。”
郁可菲笑容顿失:“我不懂酒。不了解这些。”
李文泽笑容未变:“你应该喝过不少酒。”
“我喝酒只为应酬。和牛嚼牡丹一个性质。”他的试探令郁可菲反感。她喝酒一为应酬,二为打发时间,不过,这事除了邵杰夫外没人知道。想到邵杰夫,她意识到路程再远现在也该到了啊。她心里暗想,这死小子,用着他时总不见影踪。她不想对李文泽下逐客令,原因一方面是在X市时工作李文泽做得异常出色,省了她不少工夫。而另一方面,如何恰巧说到这里逐客,她没有理由,如果推说困顿,李文泽又知道她在等人。
李文泽忽然改变化称呼:“可菲,能告诉我你不愿结婚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