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尚小可 (6)

那个季节,春暖花开 作者:木鱼鸣晚


快到我家的时候,一大票人各自打道回府,只剩下了我、封啸、赵子轩、林俊儿小两口儿。我说,得,总算小命捡回来了,回去好好补一觉,各位北北。

可是,林俊儿这会儿精神抖擞,两只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芒,我怀疑她是出没在夜间的一幽灵,她说,小可姐,睡哪门子觉啊,不如去子轩茶室里面搓麻将吧?

这个倡议刚出口,立即得到了他们的附和。我心想,人家杨金禄小两口刚结成连理,想一起卿卿我我多缠绵一会儿,那是情有可原,封啸和赵子轩凑什么热闹啊!于是,我耷拉着脑袋,摆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困了。

林俊儿立马拉住我的手说,不成,你得陪着我,咱姐妹儿能分开吗?

我说,俊儿,你找你的情郎温存去,干嘛拉我当电灯泡啊?我还是回到梦里钓帅哥实在。

我正要轰他们下车,结果封啸开口了,他似乎有些心事,说,小可姐,去吧,我有些话给你说。

提起麻将我不太会打,觉得它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有次我妈跟几个小老太太在我家麻雀战,临时她办点事,要我顶一下。结果不出二十分钟,我就把她的筹码输完了,为此我妈骂我败家玩意。我给我妈叫板儿,指责她不务正业,她却非说麻将向来是国粹,是中华好儿孙都应该好好传承文化瑰宝。

本来那天我想跟小老太太身上抠点银子花,小老太太不饶了,指点我半天说,输了还向我要钱,没门。那之后,我长了心思,我想得把麻将学精了,日后好赢我妈的钱,再说了一位活赌神撑腰那还怕啥。后来,我韬光养奋,偷偷把麻将学得出神入化,回家赢了几个月的零花银子,特神气。

可是,今天我的手气似乎忒背点吧?打了三圈,只胡了一把,还是屁大点的小胡。倒是炮放了不少,而且净是大口径的高射炮,200的两次,100的一次,转眼一千多白花花的银子就从我小腰包里溜了。不过也难怪,和活赌神赵子轩一起麻将那指定是以卵击石的事儿。林俊儿小两口一伙,照样是世界顶级炮手,封啸战绩也不佳。一愣神儿的功夫,我们的钱自来水似的哗哗地流进了子轩的口袋里。

麻将这玩意儿,越是心虚越是输钱,越是怕放炮越是放炮。这次我摸到三张九筒,一直想开杠,等了半天都不来,心想打八筒或许可以钓出九筒来,反正杨金禄刚打过五筒,五八一条线,应该没什么危险。想着想着就轮到我了,我摸了一张三万,顺手把那张八筒甩了出去,还没落地,杨金禄啪地倒了牌,哈哈大笑,脸上跟刻着个大王八似的。他说,小可,又是你,七小对!今儿我给你搬个奥斯卡奖,世界顶级炮手的角色非你莫属!我硬撑场面,狂嗨了一声,然后阿Q自己说,放炮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嘛。可是等我数出200元,心里那叫一个苦。我是在兢兢业业地为人民币服务,可是咋做不成敬爱的和珅总理啊?

林俊儿捞过钱“吧嗒吧嗒”地点钱,末了冲我一阵阴笑,而赵子轩也是一黑脸包公,斥责说我丢了师父大人的脸。我的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儿踩了他的脚背,赵子轩立马獠牙外翻,一副野猪踩地雷的表情,特滑稽。

打到第四圈,林俊儿蹭我身边给我助阵,我问她,对了,俊儿,你和姓杨的怎么勾搭上啦?林俊儿踢我说我,你丫说话真难听,啥叫勾搭啊,我们这叫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杨金禄在对面帮衬着,一劲儿地点头说那是那是。我说,那你俩这长途国际恋爱还真耗成本的,林俊儿,我觉得你还是嫁给个黑人好,生个斑马崽就生个斑马崽吧,好歹那也是个经济适用男,比这样长途恋爱实惠。

林俊儿照样踢我,最后说她已经像唐三藏一样取经回到中土了,而且现在已经转到了财大。我听着是有点震惊,不过一会儿就平静了,因为他家那关系比互联网还四通八达,别说是转到我们学校了,就是要闪电,也有人抢着拿刀给她“喀嚓喀嚓”地砍电线。

后来我才知道林俊儿和杨金禄这俩人的恋爱史,这多少让我有点欣慰,因为我是放箭的那位丘比特。事情始末是这样的:上次我在月牙潭为林俊儿接风。谁知道这俩妖孽,一个王八精一个绿豆精早暗地对上眼了。最神奇的是,第三天林俊儿陪她一姐妹儿相亲,结果那人没看上她姐妹,倒是把林俊儿给掳走了。这人便是杨金禄。我挤兑俊儿说,你丫真不思上进,得,这下我抱个花里胡哨的斑马外甥的希望就此落空。林俊儿掐我,叫我马不停蹄地朝前滚。

林俊儿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都怀疑她是我的福星我的财神了,她一到我身边我跟返老还童了似的,精神奕奕,那小运气立马飞速飙升。我连捉了封啸两炮,钱包呼呼地就鼓了起来。

等轮到我坐庄的时候,我觉得财运马不停蹄地朝我奔来。我一看,起手就是十张风,西风四张,南风、北风、白板各一对,还有一张发财,我先开暗杠,杠上又是一张发财,接着封啸打南风,碰!杨金禄打白板,再碰!天牌上听,风一色碰碰胡!我心想风一色三番,碰碰胡一番,东风杠一番,一共是五番32倍800元,只要胡了就行,如果被我自摸,那可就是两千多元!我琢磨着,丫老娘报仇的时间终于到了,今晚我要你们各个裸奔回家!

正寻思着,封啸突然打出一张北风,我心里扑通一跳,握握拳,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谁让封校啸是我弟呢,我要就这般胡了,岂不是辜负了这手好牌。该死的赵子轩倒也会凑巧,跟着打北风,过水,不能胡,我气得直咬牙。又摸了几轮,还是这个天杀的封啸,甩手又是一张发财,我眼都绿了,差点就把牌摁倒,想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还是忍了。心里连声哀叹,想这下没辄了,一共才胡四张牌,已经放过三张了,第四张指不定在哪儿窝着下崽儿呢。

人家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我觉得有时候,理想很骨感,现实却出奇意外的丰满。说起来也怪,在我走阳光道的时候,杨金禄仨人走的却是奈何桥,那副牌一直摸到海底,我没胡,另外三人也不胡。杨金禄挤眉弄眼地说不容易啊,黄了。我笑笑不说话,拿起我海底的那张牌,还没来得及看,用手一摸,额头上的青筋立马鼓鼓地跳了起来。

最后一张发财!我当时就僵在那儿,浑身都是汗,封啸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摇摇头,看看身边林俊儿,她正对着我幸灾乐祸地笑,好像是“该,谁让你走家族路线了”的意思,我也咧咧嘴,突然将牌推倒,对他们三人豪迈地说:“不用打了,数钱吧。风一色碰碰胡,庄家海底捞月,每人1600元。”

很久没这么拉风了,我靠在藤椅上,感觉挺兴奋。这种兴奋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临进家门的时候。

在我把牌放倒的那一刹那,赵子轩、杨金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完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我心想,赌神,哼,什么狗屁赌神,有种你还得瑟?

我跟黄世仁似的,跳起来摊开手说,数钱,数钱,同志们数钱哪!赵子轩这仨人耷拉着脑袋,表情那叫一个苦涩。我可不做什么慈善大使,也没有东郭先生的慈悲心肠,于是,我天经地义特意气风发地对这仨人说,本姑娘很久没把麻将搓得这么清新脱俗了,多谢几位捧场,数钱吧?等到后来,几人的腰包都被洗劫一空还是不够偿债,我瞅着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良心终于有所发现,于是,我说,钱不够就算了,拿身体补偿吧,本小姐也不打算对你们怎么样,就让我掐几下。等我分别对几人暴力了一会,忽然觉得良心难安,于是,我对上帝说,主啊,我有罪,阿门!

临进我家门的时候,封啸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令我格外震撼。他说,小可姐,我要走了。我一时没醒过味儿来,心想,走就走呗,干嘛整得生死离别似的,矫情不矫情?封啸补充说,去香港,往后你多珍重。当我听完这句话,我猛然觉得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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