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重病缠身之时,又接连发生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府中的左司马温矫叛变,温矫是司马绍极为倚重的一位大臣,继位后封他做中书令,王敦不欲贤臣在皇帝身侧,遂将其调入府中任左司马,温矫假意和钱凤交好,温矫素有藻鉴之名,就是说他善于品评人物,后世桓温刚一出生,温矫便赞他为英物,使桓温名声大振。钱凤也有意仰仗温矫出名,温矫逢人便赞"钱世仪(钱凤的字)精神满腹。"钱凤大悦,两人交好。
恰逢丹阳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京尹咽喉之地,明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不会和明公一心。"王敦颇以为然,问温峤说:"谁能够胜任?"温峤说:"愚谓无如钱凤。"钱凤一听,投桃报李,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王敦不听,上表奏请温峤任丹阳尹,并且让他窥察朝廷动向。温峤唯恐自己走后钱凤再离间挑拨加以制止,便借王敦设宴饯别之机,起身向诸君祝酒,他走到钱凤面前,钱凤还没来得及饮酒,温峤佯装酒醉,用手版击落钱凤的头巾,脸一变,醉道:"钱凤!你是什么人,我温太真祝酒你胆敢不喝?"王敦以为温峤醉了,把双方劝解开。温峤临行时,向王敦道别,涕泗横流,先后三次出门以后又回来,依依不舍。温矫够会演戏的,极具表演才能,即使当今艺术学院表演戏毕业的高材生也要望其项背,把王敦这样的奸雄骗个实实在在。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极为密切,并且与庾亮有深交,此人不能信任。"王敦反而责备钱凤:"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你怎么能马上就这样诋毁他呢!"
温峤到达建康后,把王敦作乱的图谋原原本本告诉了司马昭,王敦听说后,感觉受骗太深,勃然大怒,大骂温矫:"我竟然被这个小东西欺骗!"在写给王导的信中念念不忘温矫这个骗子,信中发誓说:"太真离开我才几天,竟然做出这种事!我要找人把他活捉来,亲自拔掉他的舌头。"
司马绍和郗鉴、温矫、庾亮共同筹划讨伐王敦的谋略,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胆气过人的司马绍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要亲自侦察王敦的军营。王敦的军队驻扎在于湖(在今芜湖境内),司马绍着戎装,跨骑巴滇骏马,仅带两名随从绕王敦大营一周,仔细侦察营中虚实。与此同时,王敦卧床观书,累了,刚刚休息,梦见太阳绕其营垒,心中一动,惊起道:"此必黄须鲜卑奴来也!"下令轻骑搜索,司马绍飞驰而去,营中有士兵也发现他,认为是非常之人,上报轻骑,轻骑沿途追逐。司马绍看见路边有卖食物的一老太太,将自己手中的七宝鞭递给她,并且对她说,"老人家,如果有骑兵追来,你给他们看看!"然后又将马粪用冷水浇透,打马而走。一会儿,追骑赶到,问老太太:"看到一个黄胡须骑马人从这里经过吗?"老太太说:"已经走很久了!"并把七宝鞭拿出来,镶金嵌玉的珊瑚宝鞭,世之珍宝,轻骑们相互传看,把玩良久,又见马粪已冷,相信老太太说的话,以为再也追不上,掉转马头怏怏而还。后人温庭筠、张耒先后作《湖阴曲》及《于湖曲》慨赞其事:
武昌云旗蔽天赤, 夜筑于湖洗锋镝。
祖龙黄须珊瑚鞭, 巴滇骏马风作蹄。
日围万里缠孤壁, 虏气如霜已潜释。
海旗风急惊眠起, 甲重光摇照湖水。
吴波不动楚山晚, 花压阑干春昼长。
司马绍回到建康,下令发兵征讨王敦,加王导大都督总督各军,拜郗鉴为卫将军,郗鉴不想初入京师便锋芒逼人,固辞卫将军封号,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王敦。司马绍发檄天下,征召苏峻、刘遐,以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王导知道王敦重病不起,帅王氏家族子弟为王敦发丧,大家均以为王敦已死,士气大振。司马绍下诏数王敦之罪,"唯诛钱凤,余众一无所问!"
王敦见诏暴怒,病势沉重,不能统兵打仗,心知各地勤王之兵若到,后果不堪设想,命令他的兄长,王应的生父王含克日起兵。公元324年秋七月,王含率水陆大军五万杀向京师,攻至江宁南岸。司马绍恃勇欲战,郗鉴建议坚守等待援兵,温矫焚烧朱雀桁(秦淮河浮桥),率军固守北岸。司马绍招募勇士,让段部鲜卑人段秀率领,夜渡秦淮河,偷袭敌军的大营,大破王含。王敦听闻王含失利,惊怒交加:"我兄,老婢耳;门户衰败,大势去矣!"奋力欲起,无奈病体沉重,几番挣扎又躺下来,心知自己不行了,临终叮嘱王应,"我死,不要发丧,一定要把建康打下来!"言讫而亡,时年五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