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街3号
到成都以后,家住新南门外十七街3号。从新南门向南不远有一条先向西再向南的街,就是十七街。街的南端和东西走向的大学路相接,而大学路的南面当时都是农田。3号处在靠近十七街南端的路西。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院内的主建筑是一栋小楼。类似结构的院子向北比邻排列还有两座。和我家相邻的一座住着邓锡侯将军,我们称其邓爷爷。邓爷爷比祖父年长,他和祖父一样也是毕业于保定军校,上个世纪40年代当过四川省省长,抗日战争时期率川军出川,任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参与指挥台儿庄战役。1949年12月,和祖父一起离开成都到彭县宣布起义。解放后任四川省副省长。
3号的院门坐西朝东,比较高大,至少当时觉得如此,门框是水泥的。进得门来有一条宽四五米长十几米的通道,通道两边种着葡萄,上面是葡萄架。 走过通道向右亮出一块“坝子”,和通道面对也即坝子的西面有一排平房,大约五六间,是工作人员的住房。坝子北面有一个花园,花园是圆形的,围种着齐腰高的万年青,有几个口可以进入。挨着花园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门坐北朝南,外面有一个敞厅。
进楼来是一个厅,正中央挂着一个大表。厅的左侧是秘书的办公室,右侧是客厅。穿过客厅是饭厅,饭厅是南北向矩形的,里面摆着一张可围坐10人的大圆桌。饭厅西北角上的一个门通到楼后面门廊,门廊东西狭长,北面是后院。后院不大,通过楼侧的两条狭窄的过道和前院连通。后院的西北角是厨房,厨房门和门廊仅距一两步,遇下雨天把饭菜端到饭厅虽略有不便,但也无大碍。
从楼厅直走是一个过厅,厅的左手是楼梯,楼梯下有可堆放杂物的小屋,小屋旁有一间居室。厅的右手边也有一间居室。这两间居室分别是两个保姆以及她们的家属居住。过厅北面的门通向后面的门廊和后院。
楼梯拐两个弯就上了二楼。上楼后的左边有一门通阳台,右边是一个过道,过道为南北走向,尽头的门进入二楼客厅。过道边还有一个门,进去是家里设的经堂,即通常所说的佛堂。进二楼客厅,左边是祖父祖母的起居室。起居室有三个门,一个通客厅,一个通经堂,一个通卧室。祖父祖母卧室还有一门通阳台。客厅右边的房间是我和哥哥的卧室,里面是卫生间。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邓爷爷家的院子。他家和我们家相隔的墙边,栽着几棵芭蕉树,树高过墙。我每次从墙边走过,总要看看那几棵芭蕉树的大叶子。正是因为那几棵芭蕉树,使我初步知道了芭蕉和香蕉在外形和味道上的区别。
这个院里的常住人员除了祖父、祖母、哥哥和我之外,还有法贤师、厨师张汉文、勤务员姚月明和他的妻子、勤务员贺国九、保姆彭、保姆黄黄和她的女儿黄良芬。张师傅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乡下,有时也过来住。敖秘书那间屋里有床,可以住,但他通常不住在这里。司机李成国若无特别情况也不在这里住。到成都以后,祖父身边没有安排警卫人员。我觉得贺国九的身份和祖父在重庆时的警卫亮鹏有些类似,祖父出门的时候他总跟着,但是他没有佩带枪。
在十七街3号我们一直住到1959年夏天迁居北京之前。离别成都后,祖父、祖母一直到去世(他们分别于1976年和1982年去世),都没有再回去过。
我最早一次重回成都是1984年,那次是去开会,来去匆匆,会场住地两点一线,无暇他顾。1988年秋天再到成都出差时略有空闲,遂动了到故居看看的念头。问到新南门,易寻十七街。然而昔日半城半乡的景象已经不见,到处是拥挤的房屋。如果不是那座水泥的院门框,我恐怕未必能准确指出当年的3号院子所在的位置。
站到水泥门框前,童时的情景油然浮现:祖父清晨定时的散步;祖母每日做自编的一套体操;张师傅讲三国故事;李成国谈远征东南亚时吃大象肉;贺国九跑过我身边时总要摸一下我的头说“哈,哈,三弟”;和哥哥及他的同学玩“打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