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犹在耶?”
此时的解缙因介入最高层的权力斗争,已然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以解缙之少年高才,又自负匡济大略,他怎不知皇家的情谊比不得世俗,随着时日的推移不可能一成不变?看来在与皇家的关系中自身如何摆正位置,他一直存在着一个认识上的盲点。而“好臧否,无顾忌”,得罪一大批廷臣的背后,则是他书生意气过重,不通世故的人格缺陷所致,而不是故意要跟谁过不去。接踵而来的报复是,他被贬广西即将动身时,又遭落井下石者检举,改贬交趾,去一个叫化州的僻远地方催督军饷。官场如戏场,官场亦如战场,一处小小的差失都可能致命,这个人身上那么多的缺陷,简直可说是空门大开,正好用来作权力斗争的牺牲,如同史传所说,“彼其动辄得谤,不克令终,夫岂尽嫉贤害能者力固使之然欤”,实在也怨不得别人的。
早在朱棣登上皇位前,世子朱高炽和二子朱高煦的权位之争已是公开的秘密,导致兄弟之争愈演愈烈直至骨肉相残的,始作俑者还是朱棣自己。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朱棣可能更喜欢第二子朱高煦,而不太喜欢已在洪武二十八年封为世子的长子朱高炽。“高煦长七尺余,轻趫善骑射,两腋若龙鳞者数片”,一看就是担当大事的人,而朱高炽呢,“体肥重,且足疾”,连跪拜都需人搀扶,不说不能上马统兵,简直就是残废一个,且又为人忠厚,大异于乃父的尚武性格,故“仁宗为太子,失爱于成祖”。1402年,朱棣率靖难之师南下时,朱高炽的表现总算不赖,他留守北平,抵挡住了李景隆数十万部队的疯狂进攻,确保了北军后方无虞。但在接连几年的战争中,他的弟弟朱高煦和朱高燧的表现,更获朱棣的欢心。
朱高煦是靖难之师的前锋。白沟河之战,朱棣差点被南军大将瞿能抓获,关键时刻,朱高煦率精骑数千杀出,斩瞿能父子于阵前。东昌之战,北军主将张玉战死,朱棣被追得只骑逃跑,又是朱高煦引兵击退南军。到了建文四年,北军已攻到长江边,在燕子口为徐辉祖所败,朱棣心灰意懒都打算议和北撤了,朱高煦带着数千蒙古骑兵突然杀入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朱棣见了大喜,对着这个儿子喊:吾力疲矣,儿当鼓勇再战。他还按着朱高煦的背,暗示自己早有易储的打算:“勉之!世子多疾。”“性凶悍”的朱高煦听了这话愈加卖命,就是这一战,奠定了朱棣夺取皇位的基础。
朱棣好几次濒于危难,都因朱高煦奋勇前来而转败为胜,内心里他认为这个儿子的英武和谋略都像自己。朱高煦亦以此自负,恃功骄恣。朱棣登基后,讨论建储的事,淇国公丘福、驸马王宁等人与朱高煦关系好,经常在成祖面夸奖朱高煦功劳卓著,尤其一些武官勋臣更是主张由能征善战的朱高煦接替文弱迟讷的朱高炽为皇储,朱棣几乎有些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