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曾要求埃及合作,建立一个西方主导的中东防务条约机制,以对抗苏联,纳赛尔不但拒绝参加,反而倡议建立一个拒绝任何外界势力参与的阿拉伯防务条约机制。在外交政策方面,为取代与西方的关系,避免卷入冷战,他还倡导“不结盟”道路。而英国和美国则认为,他的中立姿态无非是一种掩饰,背后隐藏的是反西方的敌意,实际上是倒向苏联。为此,英国采取了报复措施,开始限制向埃及提供武器。
自1955年3月以来,相继发生了一系列事件,最终导致了战争。当时,以色列军队对加沙地带三座埃及军营发动了突然袭击,炸毁了指挥部大楼。纳赛尔认为,袭击行动是西方破坏其政权既定阴谋的一部分。从这一刻开始,他明确了自己的一项要务:从任何可能的渠道获取武器,把装备落后的埃及军队重新武装起来。在西方吃了闭门羹,纳赛尔找到苏联人,签订了用埃及棉花换购战斗机、轰炸机和坦克的合同。伦敦和华盛顿获悉这笔买卖的消息后都深感震惊,谴责纳赛尔给俄国人提供机会,使之得以涉足中东这样一个一直被西方视为禁脔的舞台。纳赛尔则声称,自己既然赶走了英国人,根本无意让俄国人涉足。但是,人们对他的意图依然是疑虑重重。
阿拉伯世界反对“西方帝国主义”的民族主义抗议示威活动如火如荼,英国政府相信,纳赛尔是这一切的主谋,意在把英国势力赶出整个中东地区。1956年3月,约旦国王侯赛因突然解除了英国人约翰·格鲁伯爵士约旦军队总司令的职务。所有证据都表明,这是年轻的国王自作主张所为,尽管如此,英国首相安东尼·艾登却视而不见,坚持认为这一定是纳赛尔干的事。虽然当时艾登身体欠佳,体力不支,又面临着诸多国内政治麻烦,但他仍全力以赴投入与纳赛尔的纠葛之中。就在艾登得悉格鲁伯被解职的消息时,他的朋友安东尼·纳汀恰巧正在唐宁街。
“获悉格鲁伯被解职,艾登的反应极其强烈。”纳汀追忆道,“他指责纳赛尔,认定自己与纳赛尔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一夜,他个人向纳赛尔宣了战。”纳汀试图劝说他,但徒劳无功。纳汀在他的《教训无穷》一文中这样写道:“由于自尊与傲慢而产生的冲动,以及日益加重的病痛的折磨,他开始像一头被激怒的大象一样,在国际舞台这片丛林里,毫无意义地向假想的、看不见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纳汀试图采取一种更稳健的处理方式。在外交部官员的帮助下,他草拟了一份文件,建议“隔离”纳赛尔的影响,艾登看后勃然大怒。“我正在瑟弗饭店,通过公共线路接到一个电话,令我惊骇不已。电话里,安东尼·艾登说:‘你送给我的东西,什么孤立纳赛尔、什么隔离纳赛尔,统统都是废话!难道你不明白,我要的是杀掉纳赛尔。’他确确实实用了这个词。”
美国同样对纳赛尔的中立政策感到恼火。华盛顿的官员们认定,采取这一政策就是亲苏联,而更让美国恼火的是,纳赛尔在1956年5月竟然决定与“红色中国”建立外交关系。1956年7月,美国撤回愿意帮助出资修建阿斯旺大坝的表态,公开表示原因是“埃及经济脆弱”和“政权不稳”。他们相信,此举将“会让纳赛尔有所收敛”。 很快,艾登也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姿态。
纳赛尔于1956年7月26日做出回应,震惊了整个世界,就连他的内阁部长们,也只是提前数小时得到通报,颇感惊讶和困惑。在亚历山大主广场举行的庆祝法鲁克退位四周年集会上,纳赛尔向群众发表讲话,宣布对苏伊士运河公司实行国有化。这是一家在埃及注册、为英国和法国股东所拥有的公司,自1866年运河建造完工后,这家公司一直负责运河的运营。苏伊士运河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国际航道,连接欧洲和中东的油田,以及亚洲地区,每年有45个国家1.2万艘船只通过;它又是欧洲石油大动脉,仅英国每年就有2000万吨石油通过这里运输,占其年石油需求量的一半。按照协议,这家公司经营运河的特许权应持续到1968年方可中止。
纳赛尔宣布:“今天,以人民的名义,我将接管这家公司。今晚,我们埃及人的运河将由埃及人经营,由埃及人自己经营!”
他表示,运河公司的收入将用于修建阿斯旺大坝。但同时,他也承诺会对股东,包括持有公司44%股份的英国政府,给予全额赔偿。他还强调说,航运交通将保持正常,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英国的反应,用安东尼·纳汀的话讲,“恐慌得近乎歇斯底里”。各派政治家都要求采取最强烈的措施,迫使这个“自命不凡的埃及独裁者”吐出所攫取的果实,否则,英国和西方其他的利益也会以类似的方式遭到强取豪夺。艾登坚决认为,英国在中东的全部商业利益,包括石油资源,处于危险之中,遂命令军事将领严阵以待,准备武力夺回运河,同时派遣部队前往英国在地中海的基地待命。他说,英国,决不能容忍纳赛尔用“拇指摁住自己的气管”。
法国也做出了类似的反应。法国政府早已同英国一样,对纳赛尔充满敌意,指责他在阿尔及利亚煽动民族主义叛乱。法国总理居伊·摩勒是一位社会主义者,他在1956年3月与艾登会晤时,曾拿纳赛尔与希特勒相比较。“纳赛尔野心勃勃,企图重现伊斯兰征服的历史”,摩勒宣称。在纳赛尔实施国有化行动后,摩勒也认为,时机已到,应当与埃及在军事上摊牌。
美国人虽然认为纳赛尔是一个威胁,但并不赞同英法引燃战争的狂热,而倾向于对埃及采用经济上施压的办法。在国有化问题的争端上,他们希望通过谈判找到一个解决办法,认为只有在运河交通受阻的情况下,才可以诉诸军事行动。然而,在埃及的管理下,运河交通流量一直保持稳定,每天通过的船只甚至从42艘增加到了45艘。美国倾向于建立一个国际机制来管理运河,但纳赛尔则认为,国际管控机制有损埃及主权。不过,谈判还是有所进展,达成解决办法似乎已是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