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冲是这个天下最大的保皇党。”
“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卓不群,裘冲也不会背叛他。”
莫蓠心下一惊,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跪太久了,竟有些目眩。
而这时,叶红冷终于抬起头来,一双寒星似的眼睛落在莫蓠身上,面上悉无笑容。
“所以,你在做事情之前须得想清楚了,你是哪边的?为什么要接近他?存着怎样的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想清楚了再做事,就不会错了。”
“去吧。”
说完这些话后,叶红冷不再理睬,继续低头穿针走线。而莫蓠又怔怔地跪了许久,这才爬了起来,慢慢走回自己屋中。
容芷和文秀早已睡下,莫蓠不敢出声,小心翼翼钻进被褥后,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出去时,莫蓠是心中一百个犹豫。她既渴望见裘冲,却又怕见到。她甚至希望裘冲昨天那只是一句戏言,一句对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开的玩笑。他不来,自己也就无所谓纠结,大笑一声后,梦就该醒了。
然而,裘冲却还是来了。
今儿他骑了一匹矮小健硕的棕色蒙古马,马鞍上一切装饰全无。而本人也是一身利索短打,只在腰间系了一条雪白汗巾,朴素中更显英姿。只是那头古怪小辫依然留着,为他那刻意普通的衣着注人一道异色。
裘冲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给你。”
一个什物迎面飞来,莫蓠伸手抄住,却看见是一把红色的小弓。弓虽不大,手感却分外沉重。木上花纹古朴简单,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东西,雕花都快磨平了。手握处烧着两个字:“贯日”。
“这玩意儿是从云南缴来的,本来想面圣,谁知圣上改玩七十石的弓了,只好作罢。这弓放在我那儿也没用,干脆就送给你吧。”
裘冲轻描淡写地说着。
莫蓠听得明白,握着弓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她垂下眼睛,深深一躬道:“谢谢将军。如此贵物,莫蓠实在难以消受。仅为将军存,将军若何时想取回,尽可告知。”
裘冲抱着双臂道:“你一口一个将军,听得我好不别扭。你我相称不好么?”
莫蓠握紧弓,艰涩道:“……总应该……有称谓啊……”
“那就叫我西摩好了。”
“……”
“那我叫你什么好呢?你可有什么字?号?”
“哦,对了,你是奴藉,太祖有律,奴藉不应有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了,梓潼,梓潼,如何?”
莫蓠怔怔地望着他。
裘冲终于发现了对方的异样,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喜欢我这么叫吗?是觉得太随便了吗?”
莫蓠摇摇头,轻轻道:“不……我只是很意外……”
“第一次,有了字。”
裘冲看着莫蓠眼中闪烁的泪光,一时间有种冲动,想要上前帮他拭去。而那之后,他只是轻轻一笑:“梓潼,昨儿海口也夸下了,今儿弓也送给你了,是不是该表现表现你的百步穿杨了?”
莫蓠微微一笑,身子如同柳叶一样飘出三尺外。她举起弓,从箭囊里取出一柄箭来,也不作势也不瞄准,只一箭射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刷刷两箭,流星赶月一般直追出去,果然都是一箭穿过一箭,钉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裘冲正要叫好,只见莫蓠又从箭囊里一次取出三柄箭来,一气架在弓上射了出去。那厢羽箭刚刚上靶,这厢莫蓠又取出三柄箭来,三箭穿三箭,位子丝毫不错。虽然不至于没羽,但其精准无话可说。裘冲不由大声拍手叫好起来:“不错不错,至少,可做仗剑江湖之义士,又或保家卫国之志士。”
莫蓠猛一回头,望着那人,却是张口结舌,喉中无声。
裘冲微微偏着头:“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西摩……方才说……”
“人这一生,总该做些事情,做些对的事情。你既有如此武艺,当有胸襟为国为民,难道不对吗?”
莫蓠怔怔地看着裘冲,过了一会儿才异常艰涩道:“我……只是个奴才,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他们只是说,做好你的本份,别多走一步路,别多说一句话,小心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