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白自后面伸出手来,握住莫蓠的手揉搓着,轻声道:“纵然有云泥之别,也应该反过来才对。”
反……过来什么?
上官白却不再解释,他抬起右手在古琴上拨动着,一首《西洲曲》流金碎玉般倾泻出来。莫蓠只听了两句,就伸出左手摁住琴弦配合起来。二人虽然从未合作过,这一曲却如同天照地设般和谐优美,将阵阵秋风都换做春色,将遍地黄叶化为樱花……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虽然自金榜之夜后踏上酒肆的男客几乎踩破了门槛,但莫蓠依然如天上谪仙一样遥不可及。店门口总有一个笑容可掬貌似忠良的青年对每一个来客说,小蓠出门了,小蓠生病了,小蓠被人接走了……
如果有不信的,找茬的,庭前捣乱的,最后都会变成一块抹布扔出门去。那笑容可掬貌似忠良的青年往往还跟上一句——
谢谢爷打赏,爷下次再来,小人必亲自恭候大驾。
而事实呢?莫蓠戴带着一个黑纱斗笠,施施然从集市里提溜了一只小狗,正优哉游哉地往回走。
“小蓠。”
刚走到酒肆门口,居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莫蓠迷惑地转过头去,却看见容芷一身男装打扮,正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惊喜地看着自己——
“容芷。”
莫蓠连忙摘了斗笠跑过去,和容芷握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我来瞅瞅……似乎清减了一些,也更美貌了……”莫蓠拉住容芷上下打量着。
“你呢?你怎样?怎的带戴着这么个劳什子?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怕麻烦罗。你不知道我现在是鼎鼎有名的状元么?”莫蓠依着容芷的肩膀嘻嘻笑着,眸中神采子却渐渐暗淡了下来,“捧场的人多了,也就丢了魂儿,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仔细想想,还不如你这般逍遥自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容芷轻抚着他的手,叹道:“你道我是逍遥快活,我又何曾真正快活过。便是想要藤萝依附,也要靠得上才行……”
王爷不是已经把你收了么?莫蓠正要细问,忽然看见郝英雄大步走过来,一拉他的胳膊,在耳边悄声道——
“金榜之夜的恩客来了,已在楼上候着你……”
莫名其妙的,莫蓠浑身上下都冷硬了起来。
一进门莫蓠便跪在了地上,口称公子。
卓不群端着一杯茶,架子十足地端到嘴边饮了一口,又放下后,这才转头看着五体投地般跪在地上的莫蓠,淡淡道:“起来吧。”
于是爬了起来,垂首立在他身后。
卓不群垂着眼睛向后看了一眼。“站在后面做什么?我用得着你立规矩么?”
莫蓠连忙转到前面来跪下,依旧道:“公子需小人服侍什么,公子只管吩咐罢。”
卓不群不做声,只是用手中的扇柄挑起莫蓠的下颌,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方才与你在楼下说话那人,可是你的情郎?”
楼下说话那人……难道指的是容芷?莫蓠立刻想到容芷的打扮,以及两人说话时亲昵的举止,暧昧的态度,外人看来难免有所误解。莫蓠反应极快,立刻想到上官之前在卓不群面前编的谎话:“公子说的可是容芷?不过却是公子想错了。她虽男装打扮,实乃美娇娘,原本也是同小蓠一样的人,后来被恩客看中,赎了身,所以公子不曾见过。”
卓不群微微偏着头,那张面具一般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你是不是很羡慕她可以赎身?”
莫蓠睁大眼睛——这句话在话本子里岂不是要接“那好吧我也帮你赎身”……这也太顺利了吧……
于是莫蓠毫不犹豫道:“自然羡慕。呆在这个地方并非小蓠所愿,小蓠也想争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卓不群却又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道:“我这个人有些洁癖,但凡我碰过的东西,便不太喜欢让别人碰。方才我已经跟当家的说过了,今后你不必陪人做笑脸,就只当我包了。”
“另外,你自己也需约束言行才是。我既然付了大价钱,便是要把你整个人都买下来,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我的,更别提心和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