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戒酒中心经历了三个月宝贵——不对,可以说是反常的体验后,我终于回到了家。
现在即使看到那间受诅咒的二○一号室,心里也没有任何不安了,这证明我的病已经彻底治愈。书桌上放着住院前一天还在奋战的原版书和稿纸,看起来就像是昨天才放在那里的,房间里也依然是一派杂乱无章的景象。
依我现在的状态,马上开始工作也没问题,但想到今天刚回到家,还是先缓一缓再说。眼下最忌讳的就是急躁。过了一段悠闲的住院生活,之前那种十万火急赶着交稿的日子恍如久远的往事。我打算遵照医生的嘱咐,按照自己的步调平心静气地工作,一点一点地适应现实生活。
不经意间,我发现二○一号室的窗子打开了。
我顿时心脏狂跳,就像被猛地攫住了一般。尽管不想看,视线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被那个房间吸引。
房间里面,有重新粉刷过的雪白墙壁,看起来很干净的榻榻米……还有,一双白净的脚。
“怎、怎么可能……”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她躺在浅绿色的床垫上,一动不动,夕阳映在她的脸际,将她的脸染得鲜红如血。那个噩梦又出现了。怎么会这样!
不对,这只是幻觉。另一个自己在耳边低语。看来我的病还没完全治好,明天再去住院吧。我心情惨淡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想用打火机点燃,手却抖个不停,怎么也点不着。
好不容易点着了,我一边狠命地吸着香烟,一边抬头仰望天花板,等待心情恢复平静。我告诉自己,刚才是我的错觉,然后再次望向二○一号室。
女人依然躺在那里。但仔细打量,她那淡粉色衬衫下的胸部似乎有轻微的起伏。
她是活的!这根本不是我的幻觉,她是新搬进来的房客。我大松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
这时,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的身子颤动了一下,起身下了床。她揉着眼睛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望向我这个方向。我们俩目光相接的刹那,她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我也有种时间凝固了的感觉。
好一会儿,我就那么杵着不动。女人微微一笑,向我点头致意。这意外的发展让我不知所措,不等我反应过来,对面的窗子已经关上,女人的身影也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2
三月二十八日(清水真弓的日记)
我打开刚买的崭新日记本,躺在榻榻米上沉吟着该写点儿什么。既然是随心所欲的日记,从哪天写起都无所谓,但老是空在那里,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压力。原本想说一定要写得有条有理,结果写了好几行都是漫无边际的闲扯。
接下来,要打起精神好好写才是。
不管怎么说,这么顺利就租到房子真是太好了。(这种事写来做什么?)
日升雅苑二○一号室。“日升雅苑”这个名字很洋气,但实际上还是叫“日出庄”更合适。这是幢二层建筑,每层有三个房间,如果用“东京随处可见的杂乱公寓”来形容,或许比较容易想象。二○一号室是上到二楼后,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租金是六万元,附带浴室和卫生间,可以说是相当便宜。在房屋租赁杂志上看到这间房时,我觉得就算地处郊区,这个价格也是捞到大便宜了。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我联系了一下中介,没想到答复说房间还空着。我立刻赶去,当天就把租约敲定。从四月一日起我就要走上社会工作了,办事决不能磨磨蹭蹭。
以上是昨天的事了。今天早上我离开池袋的商务旅馆,提了个旅行包便住了进来。至于衣服,妈妈会从老家用快递寄给我。
我先买来卧具和窗帘之类的必需品,然后开始着手整理房间。房间是一室一厅,进门就是厨房,右边是流理台和煤气灶,左边是一体式的浴室和卫生间。往前走,里面是一间六叠大的和室,榻榻米刚换了新的,感觉很不错。
整个房间整洁干净,令人难以相信已经半年没人住了。我从一楼的管理员那里拿钥匙时,向他打听过这个问题,但他一听就移开了视线,显得有些不安。这让我多少有些在意,不过还是算了。
打开朝西的窗子,阳光立刻洒进屋里。现在还蛮惬意的,不过到了夏天就会很热吧。窗外是幢老旧的木造两层小楼,楼前有个约三十坪的院子,看起来像是个家庭菜园。一个老婆婆头上缠着白毛巾,正在院子里用小铲子不停地挖土,撒下种子。院子一角有个脏脏的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