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理由跟他们是说不通的。他们和医生狼狈为奸,一旦抓到有人喝酒,马上毫不留情地举报,将其关进独居房。所谓独居房就是关押违纪者的上锁单间,违纪次数越多,处罚时被关的时间就越长。曾根算是个精明人,一向都能瞒过自治会那帮人的耳目,但有天晚上还是被抓了个现行,遭到关独居房三天的处罚。
“妈的,想想都生气!”
更令曾根不能原谅的是,他常趁患者不备偷点儿零钱的事也被他们看穿了。他的手上功夫虽已生疏,但要偷那些反应迟钝的患者依然不在话下,在医院赚了不少外快。可是自从遭受了屈辱的搜身检查之后,再要下手就困难重重了。连同病房的重症患者都用怀疑的眼光看他,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有一天,医院单方面通知他的病已治愈,把他赶出了医院。
“别再回来这里了。”
出院时,医生冷冷地告诫他。刚好那天大泽芳男也出院,目击到了这一幕。
总之,曾根在樱花将开的春寒时节被丢回到了社会,在赤羽站附近找了个小客栈栖身。最低生活保障援助也已终止,为了支付一晚一千五百元的住宿费,他又重操旧业,过上了偷鸡摸狗的日子。
这一天他打小钢珠赢了五千元,当下便跑到常去的一家烤鸡肉串店喝酒。也难怪,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乐趣了。喝到微醺时,他只觉整个人飘飘然如在云端,心情煞是美妙。
就在这时,他发现外面有个男人正看着店里。
虽然已有醉意,但他还是立刻想起那人是谁。是大泽芳男,自治会的成员,医院的耳目。他是在监视自己,曾根恍然大悟。
“想起来实在很可疑,他竟然和我同一天出院,一定是为了跟踪我。”
曾根在心里暗叫不妙,不自觉地转过身,背对着大泽。
“这个人渣!”
曾根隐约听到了大泽的声音。人渣、人渣……这个词不断在他的脑中回响。
“很明显,他就是在监视你。医院一定是想通过他搜集证据,下次好把你关进隔离病区。”
有个声音这样告诉曾根。明明正喝着酒,耳朵却又开始嗡嗡低鸣。为了压住耳鸣,他再度一气灌下满满一大杯酒。
这些人对自己穷追不舍,要想逃离他们的掌控,就必须尽快离开赤羽。曾根如此想着。
3
四月十二日(大泽芳男)
我从戒酒会回到家中,是下午五点多。
还没走到玄关,我就在小巷里闻到了烤鱼的味道。唉,又是干竹荚鱼啊,我光想就觉得腻味。干鱼是伯母的最爱。
我老早就和伯母分开吃饭了。生活作息不同是最重要的理由,我上午十一点起床,凌晨三点就寝;伯母却是早上五点就起,晚上九点入睡。但实际上,不和她一起吃饭的真实原因,是她的伙食太单调清淡了。早上是米饭配酱汤,中午是就着咸菜吃茶泡饭,晚上则是凉拌豆腐或干竹荚鱼,一日三餐,天天如此。对于正值壮年的我来说,这样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我想伯父之所以过世那么早,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自打我从事翻译工作以来,一直是早上吃面包喝咖啡,中午和晚上则随便在外面将就。不是我危言耸听,要是我和伯母一道吃饭,肯定会落得跟伯父同样的下场。
伯母拿着伯父的人寿保险和养老金,本来尽可以吃香喝辣,但她就是不肯那样做。尽管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她却仍对战争时期的穷困生活念念不忘。
“天晓得什么时候要用钱呢。”
她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在邻里间也以一毛不拔的“小气老太”出名。
“明明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我曾无意间听到邻居在背地里这样暗骂道。不仅如此,伯母还每月按时从我这里收取四万元生活费。
“现今这世道,四万元上哪儿找房子住去?二楼的两间房,还带洗澡设备,十万元都算便宜的。你能住在这里,得好好感谢你伯父才行。”
说着,伯母把生活费供奉到伯父的遗照前,合掌拜了拜,然后才收进衣柜。
“伯母,放那里不安全,还是好好存进银行吧。”
“银行哪里信得过?”
伯母唯一打交道的机构就是邮局,但也只是在领取养老金的时候跑一趟。我住院时一直挂念伯母,完全是因为担心她的“衣柜存款”被盗。我不清楚那笔存款的准确数字,不过攒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千万了。
走进家门,向伯母打了声招呼,我便登上二楼,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一看对面的公寓,二○一号室还没有亮灯。那位OL应该七点多才回家。只要想到那间房里正住着人,我就心潮澎湃。有人居住在那里的事实,或许会抹去过去那段不快的记忆。
“听说那个房间终于有人住了?”
我很在意那个女人,于是在一周前这样问伯母。伯母耳朵虽背,消息却莫名地灵通,对邻里间的家长里短一清二楚。
据伯母说,这次入住的房客是位来自新泻的OL,从四月一日起开始上班。
“不知道在什么公司工作,不过那女人可真精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