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香港时,长铗已离港不在。南万里也等我等得焦急,已经上船正要东归。我到旅馆闻知此事,立即赶到南万里所搭的船上,领他同归旅馆,举杯叙谈别后的情形,并大致商定了计划,决定次日去澳门,访问陈白所介绍的人。
在我到香港以前,南万里已经到过澳门,结识一位叫张玉涛⑥的。因此,我们一到澳门便先访张君与其订交。并想借此探听何某的住址。张君情意恳挚,邀集同志,设宴款待我们。他的谈论颇中时弊,足以鼓舞志士的斗志。但是每逢涉及会中秘密,便噤口不言。强自询问,他只是提笔写道:"内有康有为先生,外有孙逸仙先生,中国之事,还不能说是毫无希望。"向他问何先生的住址,最先他自辩和那人并无来往,后来又说:"听说他现在住在广东某人家里。"可见他的用心是如何周密了。我当晚在某旅馆住了一夜,次日晨和张君及另外两三人同进早餐,为寻找何先生,当晚即坐轮船赴广东省城。然而当时的人对中日战争的遗事,记忆犹新,而且广东地区因受孙逸仙举事失败的影响,人心遍呈不安,即或遇见同道人,也都讳莫如深,令人难以捉摸实情。但我认为陈白那封信定能帮助引出一些线索来,这就是我急于要找到何君的原因。
次晨,船抵省城。投宿于沙面⑦的皇后旅店,吃过早饭即乘轿到某街访问何君。他身材矮小瘦削,一看就像是一个神经质的人。我们告以来意,并把陈白的信悄悄递给他,他环顾左右一番,才默读了介绍信。然后暗中打量了我们一会儿,提笔写道"此处不便畅叙密谈,二位现寓何处,改日当趋前求教"。他的举动,仿佛唯恐有人注意。于是我以旅馆地址相告,相约再会,辞别而返。
回到旅馆,等候不久,何君便来访问。他慨叹清国的弊政,悲痛国力的衰弱,恰与张君同出一辙。及至问他改善的方法,则左右其辞避而不言。只是论述唇齿相辅的关系,大谈日本人的侠义等等,令人无法抓住要领。他并且辩白自己和孙逸仙并不相识,又说同陈白也不是知交,令人感到他胆小怕事。我们有些失望,终于主动地说明中国的现状,断言改善的方法唯有革命,试图促使他发挥胸中的抱负,但却无反应。他状似畏惧,又像迟疑,而其内心仿佛若有所求。从这种暧昧的态度中,只透露出一个会员的名字,他说:"在香港有一个叫区凤墀⑧的,原是兴中会的会计。"我们请他介绍,他托辞没有交往不肯介绍,并制止我们,不要用他的名义去会见。又说只要到××⑨会堂便能见着。这可算是暗夜中的一点萤光,不能不循迹追寻。我们于是搭船回转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