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顾准在精神上从未屈服过。只是,自然的肌体抵抗力毕竟敌不过病魔的强力侵袭。顾准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衰弱了下去。
顾准曾顽强地为生命的延续斗争过。虽吞咽极难,仍强迫自己多吃一点,以增强肌体抵抗力。每天输液的时间,多至七八小时,少则五六小时。在病榻上,他忍着不能辗转反侧之苦,后加副铺板以使卧床稍舒适些。
因顾准所患是中心型肺癌,有个鸡蛋大小的肿瘤长在心脏旁边、主气管分叉的左侧,致使在治疗方案的选择上,既不可动手术切除,又不能照光,唯有化疗可行。尽管,顾准原本对中医的科学性多有异见,但老友们的好意岂好拂逆,再说,万一能够治愈呢?于是顾准在化疗的同时,对中医治疗方法兼而采之。
化疗头几天,反应还不错,咯血也略有减少,似见转机。但到了11月下旬以后,病况显著恶化,脉搏加快,从原来每分钟40-50次增至100次左右,到最后病危时,更至140-150次,呼吸困难,竟日竟夜不能离开输氧。12月1日下午6时左右,顾准憋气严重,一度病危。①
深邃的人生绝响
1974年12月2日,北京非常阴冷,窗外寒风呼啸。
是日晚上,病榻边,陈敏之、骆耕漠、陈易等人,还在为略显平稳的顾准梳洗、安顿。这时,顾准神志还非常清楚,虽口齿不清、说话困难,但还是像往常那样督促陪床的人回家休息。在顾准沙哑的声音一再催促下,他们都先回去休息了。①
此时,病床旁边,只有吴敬琏一人。
可吴敬琏刚睡下不久,即被前来抢救的医生护士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
12月3日零时刚过,顾准便溘然长辞。
当吴敬琏和一个护士一道,推着顾准遗体走向太平间时,在推车的路上,顾准临终一幕,始终浮现在吴敬琏面前。
吴敬琏后来回忆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寂灭消逝。而这次眼看它消逝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疾恶如仇却又充满爱心、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生命,不能不使人黯然神伤。”②
尽管顾准已远离尘世,但在精神上,始终给予吴敬琏强有力的支撑。
在多次被流放期间,顾准阅读了大量中外名著。
顾准希望,通过这种追本溯源的方式,理清东西方文化差异,探索让民主与科学在中国扎根的根本性途径。
他不仅用自己的谆谆教诲,纠正了吴敬琏经济思想中“左”的部分,更用自己的生命,为国人树立了一座高耸的学术丰碑。他让吴敬琏今后更加懂得,如何将弘扬真理与造福世人有机结合起来。
从1956年到1974年,吴敬琏与顾准相识相知长达18年之久。尽管在以后的治学过程中,吴敬琏走了另一条更为现代性的道路,但顾准的经济思想与人格境界带给吴敬琏的影响,却是显著而深远的。
①罗银胜:《顾准的最后25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版,第224页。
①吴敬琏、邢小群:《我与顾准的交往》,《百年潮》1997年第4期。
①吴晓莲:《我和爸爸吴敬琏》,当代中国出版社2007年版,第110页。
①吴敬琏、邢小群:《我与顾准的交往》,《百年潮》1997年第4期。
①鲁嘉宾:《信阳事件的前因后果》,《领导者》2009年第1期。
①罗银胜:《顾准的最后25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版,第111-125页。
②高建国:《拆下肋骨当火把--顾准全传》,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第445-448页。
①吴敬琏:《中国需要这样的思想家》,见《吴敬琏自选集(1980-2003)》,山西经济出版社2003年版,第609-618页。
②邓加荣:《登上世纪坛的学者:孙冶方》,中国金融出版社2006年版,第56-57页。
①吴晓莲:《我和爸爸吴敬琏》,当代中国出版社2007年版,第88-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