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就这样OVER了。

所有人像从梦里醒来，伸个懒腰，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两周后，小文蹿进总经办，尖着嗓子报告：“刘老师，展厅里的样机??样机少了三台??剩下的都??被换成了旧的退货。”

这个消息像燎原的星火，迅速燃遍了整个公司。让人发现，革命没完，平静的水面下方是更湍急的暗流。刘老师把几只大白猫招进办公室，密谈了一上午。既没报案，也没深究。

下午，人事小张叫我过去，上来就神秘兮兮地问：“沈坚——可靠吗？真是你亲戚？”

我一惊，觉得他话里有话。反问:“出什么事了？”

他翻着两只鬼眼说：“刘老师对你很满意。”

姓刘的什么德性，我比你清楚，就一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他跟沈坚有什么关系？我心想。

这家伙撅着屁股，凑到我耳根子边上说：

“谁是叛徒，谁是革命者，现在到最紧要关头了。”一副百分百叛徒告密的嘴脸。

我呸！别跟我这装神弄鬼的。最紧要关头，跟我和沈坚有屁关系？说白了，都是你们之间为了赤裸裸的利益，狗咬狗。

小张等了等，见我对他的话并不激动。叹口气，拍拍我说：“还是你这样的逍遥派好啊。”又装出极信任的样子，告诉我，其实他——就是潜伏在白猫们内部的余则成。

这倒让我一惊。我还以为他是刘狗七号呢。这哪像个公司，简直就是敌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太乱了，太乱了。刚才我还想暗中声援这哥们儿一把，以表示我没忘记他帮沈坚进公司的人情。现在看，就没那个必要了。

小张说，据可靠消息，白猫们计划对仓库下手。就在下个星期。

我不信他们有胆明抢，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怀疑，这是刘老师他老人家被革命吓得精神衰弱了。

“你哪知道公司内部的事儿，账乱得很。很多机器调来调去，根本对不上。为了避海关税，有些机器怎么进来的??又不是不知道。”小张皱着眉头，深思熟虑的样子。

“我靠。真像他们说的——公司是大家的啊。早知这么乱，哥们儿真该先下手为强了。”想起小张干销售时那副样，就想逗他。

“别扯淡，就你那点胆儿？别乱散去啊。赶紧上楼吧。”小张走一半，停下来说：“你先上楼，我马上到。现在是人多眼杂。”

“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快着点啊。我一会儿还出去呢。”

沈坚，这个被革命忘到九霄云外的临时工，在最关键时刻，革命主动找上了门。这就是命。

我看得出来，虽然他被遗忘了，但他能看到楼顶下面的骚动。没有人能看着这么热闹的游戏心里不痒痒。是人，就想掺和。在他装出来的平静外表下，那颗跃跃欲试不安分的心早扑腾扑腾地乱跳了。所以，当我们一进食堂，他就一脸天降大任的兴奋。

“你瞎高兴个啥？瞎掺和啥？这没你什么事儿。记住没有。”我劈头盖脸地先吓他一跳。

小张捅了我一下，像中央首长，关心地询问着沈坚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并认真地听取了沈坚的汇报。最后勉励沈坚——好好工作，天天向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原来领导无缘无故地开始关心谁，准心怀鬼胎憋着犯坏呢。

我觉得应该多敲敲沈坚的警钟。这小子受宠若惊得连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一个劲儿傻笑着点头。我说：“别尽傻笑。有重要任务给你。除了张主管的话，谁的话都不能信。”

沈坚奇怪地看着我。

“当然，还有刘老师的话。刘老师的话是最高指示，你懂不懂，把我们谁的话都盖了。”

“沈坚，是这样??库里的设备除了刘老师本人亲自来提，谁都不能动。明白了吗？”小张口气严肃得像马上要死人似的。

沈坚点点头，看样子并没有达到小张预期的效果。于是，他加重语气说：“说白了吧，现在有人想抢公司仓库里的设备，或许他们会假冒刘老师的签字来提货。你记住，不见刘老师本人，打死你，也不能让人把设备提走了，明白了吗？”

“我靠，他就一个临时工。为了块八毛，把小命搭上，我怎么跟我姨交代。”我真担心这个傻小子根本不懂这事的危险。

“我就打个比方。他们敢真抢，你就打110。从今儿起你就甭做饭了，24小时守库里。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记着，有人来提设备，就给我打??对，这是手机，今儿起你就算转正了，工资涨到1200。够意思吧？”

小张说到最后，瞟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