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石头师傅离开了寺庙。
看着他身着俗家衣装,眼含热泪,三步一叩首地拜别了他修行了很多年的少林寺,拜别了主持,走出了少林,我的心一种刺痛。我知道,这片古老的丛林带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而他留在这里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
我的心里一种难过。
我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告诉师傅石头师傅的事。
“你不用难过,”师傅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后,他轻声地对我说,“石头师傅是好样的!”
“好样的?”我感到纳闷极了。
“他是好样的!”师傅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他犯了戒,并且不思悔改!”我喃喃地说。
“他是好样的!”师傅又重复了一遍,“他同样放下了自己的石头!”
我依旧不解地看着师傅。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师傅对我说。
我没有问师傅要去哪里,只是疑惑地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着。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少林寺东南的瓦旋坡崖下。
“你从这往上看,看到了什么?”师傅指着崖下的一块石头问我。
我抬起头,看见在瓦旋坡崖下的那一块单独立起的石头,很像是一个身披袈裟,双手合十,背壁肃立的和尚。
“像个和尚!”我对师傅说。
“对,”师傅说“据说它就是少林寺觉兴和尚所化。觉兴和尚二十多岁,一天出寺化缘,在山路上遇到了采药村姑,彼此产生了爱情,并暗中与姑娘来往,后来被师父知道了,说他凡心不退,被逐出少林寺,他便站在那里化成了一块岩石。”
“那石头师傅会不会也变成岩石?”我担心地问。
“我相信他不会的,”师傅说,“他是一个很会正确选择自己道路的人。”
“那他现在离开少林寺也是对的吗?”我迷惑地问。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师傅说,“许多事情,没有一把尺子来评判对与不对,是与不是,因为标准是由主观意识的人定的。如果他想永远出家,那他现在的选择就是错的;如果他想还俗,那他现在的选择就是对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人只能走到一条路上。”师傅说。
“那该怎样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呢?”我问师傅。
“如何选择,那完全取决于自己,”师傅说,“今天的生活是由以前的选择来决定的,而今天我们的选择将决定我们以后的生活,什么样的选择决定什么样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物充满诱惑,这里面固然有一些陷阱,而更多的却是一些本身很美好也很健康的事情,更容易诱惑人的往往正是这些。这时候,你必须要做出适合你的选择,不要做那种成不了和尚也成不了凡人而最后成了石头的事情。”
“那如果是你的话该怎么办?”我问师傅。
“如果我想继续出家,那我就忘了她;如果我想成家,那我现在就还俗去娶她。绝不会又想出家又想成家,去哪都割舍不下另一面!”师傅语气坚定地说。
“那石头师傅呢?”我急忙问道。
“他说他为她可以放弃出家,他要还俗去娶她!”师傅高兴地说。
“我就知道石头师傅是好样的!”我忽然为石头师傅高兴得热泪盈眶起来。
泪眼模糊中,我仿佛看见石头师傅在响彻不停的鞭炮声中满脸喜庆地走进洞房,身边,是他喜爱的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同时,我也看见了远处的石和尚,它依旧孤独地站在崖下,身披袈裟,双手合十,背壁肃立。
我替它感到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