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word(2)

人生拍卖会2之褫魂夺爱 作者:深雪


魏龄的医生不断让魏龄尝试新品种的安眠药,最近有一种颇有效,能让她每晚睡上四小时。服用这种安眠药的一星期内,魏龄就觉得清醒了许多,创作时更有活力,难得的是,她重新感应生活的乐趣,品尝食物之际,味蕾苏醒起来;微风吹拂她的发丝,她能感受那种轻柔;看搞笑片时她能及时笑;并且,她听得清楚每一个人的说话,她能重新与别人正常沟通。

超过四年了,她已经忘了真正的生活是何模样,除了画画和做雕塑,她感觉不到其余任何事情。失眠带来了混沌,她总是处于麻木和惘然之间。

如今,是不是有救了?找到能入睡的方法后,她买回来的这条命是不是无所缺失了?

忽然,魏龄领略到完美。她只觉得,人生再无遗憾。

既然这种药那么合适,魏龄便吩咐菲佣往医务所取药。然而服用新一剂药物之后,魏龄有截然不同的反应,她无时无刻不处在亢奋中,视觉上幻影重重,身边所有人与物恍如快速掠过,魏龄觉得,世界已变成抽象艺术,她处于当中,每一秒都令她惊讶得张口结舌。

最要命的是,服了药后,她完全没有睡意,三日三夜都睁着眼睛,眼皮不过合上半分钟,便又自动弹开。魏龄还以为,她快要耗尽精力而猝死。

向医生报告,医生怀疑魏龄无法持续服用此药物,以往,魏龄的身体也屡次排斥某些公认有效的药物,如今,医生相信了此品种的安眠药对魏龄产生不良作用,停止给她开处方。

希望落空了,魏龄好泄气,原来,真的不可能有任何一种安眠药能治愈她。她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驯服地认了命。

买这条命回来之时,她已经知道附带顽疾,只是,心有不甘,要千方百计去克服它。

如果某晚能睡上一小时,魏龄已觉得那是她的幸运日,但多数时候,她只能假寐一刻。望着寂静的夜空,她幽幽感叹:“是的,我买了它的好,又买了它的坏。”

犹幸,都一早接受了。

魏龄哪会想到,这是一次陷害?帕拉斯一直暗中紧密调查她的一举一动,当他看见魏龄表现出生气盎然的样子后,他就猜得出魏龄服用了有效的药物。他怎么会希望魏龄活得好?立刻,他就收买了医务所的护士,护士交给魏龄菲佣的是与安眠药形状一模一样的兴奋剂。

那一个晚上,帕拉斯走到魏龄的画室,他有话要对她说。对生活细节没有概念的魏龄没把后门锁上,帕拉斯是自出自入的。帕拉斯的前尘是这幢小洋房的主人,然而他对此地没有半分感觉或记忆。帕拉斯没理会这种陌生,他知道有任务要办妥。

帕拉斯看见,魏龄正坐于一幅巨型画作跟前,那画比一面墙还大,画中有近百个人物,他们在烈焰中挣扎,奇异的是,人物的表情全部迷幻而旖旎,甚至充满梦想。

帕拉斯没有叫唤魏龄,是魏龄感应到有人存在,于是回头看他。

魏龄看见是帕拉斯,倒没有任何惊奇,以往,帕拉斯也曾以不友善的姿态露过面。

帕拉斯走前,与魏龄对望片刻,然后望向那部画作,说:“人物的神情让人有联想。”

魏龄非常乐意与帕拉斯分享她的创作。“这些是在炼狱中的人,他们以为,将能被提升到天堂去。”说罢,魏龄苦笑,“人有时候,会误会自己有能力突破苦难。”

帕拉斯完全明了魏龄所指何事,眼前女子的确脸色如灰,眼圈凹陷,红筋纠缠眼内,她曲背而坐,垂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颤。

因为活上帕拉斯的命,魏龄不再是个健康的女人,她形如枯树。

帕拉斯故意以关心的语调慰问:“你的身体好吗?”

魏龄啼笑皆非。“你问候我的健康?我的健康状况如何,你该很清楚。”

帕拉斯开始入正题了,“这又何必呢?我的命那么苦,你还是要活下去。”

魏龄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就是为了画画呀!能画便能活。”

帕拉斯坐到地上来,然后,抬起一张英俊又友善的脸,如此说:“我大概完全及不上你。那对孪生姐妹说,我因病厌世极了,自杀又死不掉。”

魏龄垂脸看着他。“我完全能感受你的痛苦。”

魏龄挂上一个无奈的笑容。

帕拉斯说:“你也不过失眠了四年多,我在原本的人生中失眠了十多年,我的厌世,情有可原。”

魏龄却是淡然回应。“就算我会继续失眠数十年,我也不会厌世。”

帕拉斯眉头一皱,这样说:“你真的能忍受更漫长的苦?你所承受的,是慢性谋杀般的凄凉。别倔强,我知道你在每次治疗失败后有多沮丧,看吧,你的失眠太有独特性,再新的科技和药物都舒缓不了你的苦。”

魏龄看着帕拉斯,继而,不由自主地失了神,帕拉斯的话仿佛有回音,魏龄的精神状态开始散漫了。“是的,长期失眠……是一种煎熬……”

魏龄有点口齿不清。

帕拉斯望着她,恶意地心凉。

还以为魏龄会消沉下去,她却忽然抖擞精神,坚定地表达她的信念。“不过,能拥有创作的自由以及回报,我甘心承受。”

帕拉斯暗暗地抽了口冷气,这个活上了他的命的女子,并不好对付!“人生,不该是充满享受吗?你明白人生拍卖会安排我们这种被褫夺了小命的卖家十年优游日子的意义吗?那就是,让我们得到百分百的享受。只有让我们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才算得上真正的补偿。”

魏龄尝试思考帕拉斯的说话,究竟,享受对于她来说有多重要?可是,想不了几秒,她便觉得太纷乱了,这个晚上她对刚完成的画作做部分修改,早已筋疲力尽,没有力量做出任何深入的思考。

她转而直接问帕拉斯:“你这次探访,是要劝我交还你的人生,要我重活我原本那条命,对吗?”

帕拉斯一脸和善地说:“我是不忍心看见你因为活上我的命而日渐步向枯萎。”

魏龄轻轻问:“你真的觉得我活得好苦?”

帕拉斯告诉她:“你的失眠症只会每况愈下,你也明白,你将会更萎靡,精神损耗至筋疲力竭,甚至,你可能终有一天精神失常。值得吗?”

魏龄的眼神飘到远处。她不难想象神志完全纷乱的日子,基本上,她早已不能清清醒醒地活。

她的背更曲了,整个人看来是那么虚弱衰败。

帕拉斯在这时候说:“我不了解你从前所过的是怎样的人生,但我猜想,断不会被类似的慢性谋杀疾病困扰。”

魏龄也就微笑了。“我从前的人生……”

如今,她可以嫣然一笑,但活在前尘时,每一天都是无尽的唏嘘。

帕拉斯那条命虽然恶疾缠身,然而,怎比得上前尘那条命一般苦?魏龄怎会忘记,那种白活一场、毫无回报的悲叹。

生命力聚焦到魏龄的黑眼睛里。她站起来,强硬地对帕拉斯说:“你得接受,我这条命,已不再与你有关,你也无权教导我要怎么活。”

帕拉斯看见魏龄眼里有火。

既然劝说不成,帕拉斯便要走下一步。他对魏龄说:“你记住我这刻的话:你坚持继续活我的命,你一定后悔!”

站起来的帕拉斯挡住背后的光线,魏龄抬头望去,帕拉斯就像遮掩光芒的阴邪之物。

帕拉斯怒气冲冲地离去,魏龄目送他的背影,原本,她企图对帕拉斯说的话做出联想,可是几天没睡让她脑袋空空的,算了吧,她窝在椅子上,假寐片刻好了。

前尘苦难重重她都捱得过,试问,一个帕拉斯算得上什么?

失眠令魏龄沉落在麻木中,衍生不出害怕的感觉。

脑袋内却忽然掠过一句话:“帕拉斯是前来索命的……”

这灵光一闪过后,魏龄不独没惶恐,反而,喜悦的亮光绽放脸上。

她立刻走到画室另一端,搬出空白的画板,拿起画笔,勾画出构图。

这一幅作品,她要命名为索命之神。

看吧,魏龄活着的这条命,每一秒都活在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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