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医生也是用猜的吗?”
“当然。不过我觉得她猜对了。”
“如果尼布尔猜错了关于巴尔交友的事,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主动出击。”
“怎么做?”
“昨晚一定有个家伙跟踪我,而今天早上我也确定有人跟在我后头。我在广场上见过他。所以,下次我见到他时,就会好好跟他谈谈。他会告诉我,他在替谁做事。”
“就这样?”
“我想知道的事,人们通常都会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我都会好好地问。”
“别忘了好好问问艾琳?赫顿。”
“那晚点见了。”李奇说。
他往南走,过了他住的旅馆,找到一个便宜的地方吃晚餐。吃完后,他开始慢慢往北走,穿越广场,经过黑色玻璃高楼,又穿过高架公路,一路走回那个运动酒吧。他在街上总共走了快一个钟头,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没有穿着怪西装身上带着伤的人。半个人也没有。
酒吧里人很多,电视屏幕上全都在播棒球比赛。他找到角落一张桌子坐下,观看红雀队在休斯敦对阵航天员队。这只是场球季尾声的无聊比赛,两队都没什么斗志。在攻守交替的每一段广告时间,他会注意一下门口,但没看见任何人。在城市的心脏地带外围,星期二甚至比星期一还冷清。
格里格?林斯基拨打手机。
“他回到运动酒吧了。”他说。
“他看到你了吗?”齐克先生问。
“没有。”
“他为什么又回去那里?”
“没什么原因,他总得去个地方,他在附近绕了快一个钟头,想要引我现身。”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
“不管他了,”齐克先生说,“回到这里,我们有事要谈。”
阿力斯?罗汀打电话到埃默森家里。埃默森正在跟太太还有两个女儿吃晚餐,他本来不想接电话,但还是接了。他走出门厅,坐在阶梯倒数第二格上,身体往前倾,手臂靠着膝盖,用肩膀夹着话筒。
“我们得对这个叫杰克?李奇的家伙做点什么。”罗汀对他说。
“我不觉得他是大麻烦,”埃默森说,“也许他想抹煞事实,但他没办法,我们有太多能将巴尔定罪的证据了。”
“这跟事实无关,”罗汀说,“而是跟失忆症有关,跟辩方会怎么运用这点有关。”
“那要看你女儿怎么做。”
“他对她有不好的影响。我正在研究判例,现在这种状况已经陷入灰色地带。我们的麻烦,不在于巴尔记不记得那天的事,而是他现在能不能理解这件案子的流程,以及我们有没有充足证据,让他不用发表证词也能定罪。”
“我觉得我们没问题的。”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海伦也必须接受这点才行。她得跟我们达成共识,但那家伙却整天在她身边左右她的意见。我很了解她。除非他置身事外,否则她是不会妥协的。”
“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我要你把他抓起来。”
“我不能,”埃默森说,“没有理由这么做。”
罗汀陷入沉默。
“那就好好监视他,”他说,“只要他在街边吐个痰,你就把他带回警局,将他拘禁或什么都行。”
“这里可不是以前的蛮荒西部,”埃默森说,“我不能把他赶出城外。”
“把他逮捕就够了。我们得阻止他,他正把海伦推往她不想去的方向,我很了解她。如果她只有一个人,一定毫无疑问马上就放弃巴尔了。”
回到车上的这段路,林斯基走得很痛苦。在外面走上一个钟头大概是他的极限。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用的锤子敲碎他的脊椎骨,从尾骨开始,由下至上一根根敲到脊椎的下半部,而且还是照顺序慢慢来。一般来说,下一根骨头敲碎之前,前一根差不多已经愈合了。等最后一根骨头复原,他们又重新开始。他们说这是敲木琴,弹奏音符。后来他已经数不清他们究竟在他身上敲了多少次音符。
但他从来不会提起这件事,因为齐克先生经历过更痛苦的。
凯迪拉克的座位很软,他坐进去时总算松了口气。这辆车的引擎很安静,开起来很平稳,还装了一部很不错的收音机。美国之所以是个好地方,是因为这里有容易受骗的人,有办事无力的警察单位,还有凯迪拉克。林斯基在好几个不同的国家待过,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最满意的是哪个国家。在其他地方,他只能走路、奔跑、在泥泞地上爬行,或者奋力拉着手推车跟雪橇。而现在他开着一辆凯迪拉克。
他开往齐克的家,那里在城外西北方八英里处,就在他的碎石工厂旁边。这间工厂是栋拥有四十八年历史的工业设施,原本是农场,后来发现底下有丰富的石灰岩层。那栋房子则是栋富丽堂皇的大宅,一百年前兴建时,这里的景观还相当原始,有兴盛的干货零售业。因此,房子从里到外都受了资产阶级风格的影响,不过里面住起来相当舒适,就跟凯迪拉克一样。最棒的是,房子就在好几亩平地的正中央。附近本来有很漂亮的花园,不过齐克先生把树跟灌木丛都砍了,还将一切铲平,让四周是完全开放无阻碍的视野。房子旁边没有围篱;齐克先生怎么可能忍受再过着被包围禁闭的生活?基于相同理由,整栋房子没有任何的锁,也没有门栓与栅栏。这样的开阔感是齐克先生送给自己的礼物。然而,这地方的保全非常严密,装设了监视摄影机。没人能够接近这栋房子而不被发现。在白天,他们可以在两百码外就看见来访的人,而天黑之后,夜视镜能捕捉的范围也只比白天小一点而已。
林斯基熄火之后,小心地下了车。夜晚很宁静。碎石厂每天傍晚七点关闭,然后就孤独安静地待着,直到天明。林斯基往工厂瞥了一眼,然后走向房子。前门在他接近时就打开了。在门口露出的温暖灯光下,他看见维拉迪下来迎接他,而这表示钱科一定也在,就在楼上,也就是说,齐克先生把所有得力助手都找来了,而这表示齐克先生担心目前的状况。
林斯基吸了口气,但还是毫不迟疑地走进房子。再怎么说,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维拉迪跟钱科不一样,但对林斯基这种年纪跟资历的人来说,没什么事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维拉迪没说话,直接把门关上,然后跟着林斯基上楼。这栋房子有三层楼。一楼除了监视,完全没有其他用途,每个房间都是空的,只有一间房里有张长桌,上头放着四部电视屏幕,显示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广角视野。索科罗夫会待在这个房间里注意着屏幕,要不然就是拉斯金,他们两个人每十二小时换班一次。房子二楼有间厨房,一间用餐室,一间客厅,还有一间办公室。三楼则是卧房跟浴室。所有公事都在二楼处理。林斯基听见客厅里传来齐克先生叫唤他的声音,于是他没敲门就直接进去。齐克先生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双手握着一杯茶。钱科四肢张开坐在一张沙发上。维拉迪跟在林斯基后头进来,坐在钱科旁边。林斯基静静站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