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性格与经历会像烙印似的刻在一个人的容貌上，所以人到了30岁以后就要为自己的长相负责了。从前还是将信将疑——灵魂与肉体真的会如此趋于统一吗？

那日随手翻看一张报纸，某栏目头版文章是关于村上春树的，该文正中是张男人头像，照片说明写着“作家村上春树”。照片上的男人微扬起下巴，大笑着，目光注视前上方。酣畅舒心的笑意从眼睛、嘴巴、下颌乃至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出来，整齐的牙齿十分诱人，卷曲的头发十分俊俏，笑容十分阳光。

我想，这张报纸编辑一定是弄错了照片，因为我看过不少村上的照片，对他外貌的基本印象是——眉梢往下，单眼皮，眼尾略下垂；嘴巴闭合，嘴形的弧线也是往下走的……总之，村上的目光是向内回收的，经由心灵过滤，重新折射到这个世界。

人的脸，的确是内心的写照，还有生活与感情的痕迹也会镌刻其上。就好比恩爱夫妇会越长越像，因为他们相互间有一种认同，爱使他们的容貌日趋和谐统一，每根线条都朝着同个方向前进。

有个女朋友，有一管挺秀鼻梁，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光洁的皮肤和苗条身材——说来，这年代美人是很不缺的，但她的美有些不同，她是个不随便认同俗世的人，有自己的定力，相貌中透着一股清灵。是绝不灼人的美，未必那么好亲近，但一旦接近就会被吸引的美。她的样子，恍如夏日林间深邃的投影。

另一位女友，即使谈着高兴的事，也会骤然察觉她脸上有种凄愤神色，她说起她的老公、女儿，都是恨其不争的怨。她的脸，由于长年累月的压抑、紧张打造了层灰，无论用哪种牌子的洗面奶、卸妆油都清除不了。

于是心惊，不知是否在某时某地，自己脸上也曾打上这种烙印？

——曾经，很不喜欢自己的脸，觉得粗蠢、卑微，与我的内心正好相背叛。然而，渐渐很喜欢自己的脸了，对镜，是一张有了眼袋与皱纹但依然好看的脸。正朝着我想变成的模样日益前进，这真让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