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个厨娘的恶癖与深情 / 巫昂

那些看不见的自己 作者:女友传媒集团


到白小姐家做饭开家宴,她和她的小妹,一起给我做厨娘助手。把两个皮肤又白眉眼儿又细致的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随便地使唤,这在我个人的做饭史上还是第一次。白小姐画油画,需要地方,所以她家大得跟什么似的,顺带厨房也就大得跟什么似的,幸好她们俩给我当机械手,不然我肯定得穿着轮滑上阵。白小姐年方二十五,小妹更小,才二十三岁,两人都正在少女期的边沿,但是呢,她们有个共同点:都追求厨房术的进步。于是,我们一边炖着卤鸡翅,一边炒着回锅肉,一边煮撒尿牛肉丸,一边聊着闲天,算是一篇厨房中的三个妇女闲聊录。我跟她们讲:要做饭,得从逛超市和农贸市场学起,要从调料和购买食物学起。她们都很讶异:难道不是在馆子里,吃着吃着就学会做了吗?我摇头:馆子里头的饭菜是商品,那是要卖钱的,我们做饭给家人朋友吃,不单不收费,还要反搭进去很多时间精力。

爱做饭的人,还会逐渐养成一些恶癖。

喜欢生尝一切可以尝的食材,喜欢尝调味料,这么做,乃是为了知道食物和调料,在做成成品之前的,真实的滋味。这些东西,多属自然之物,既然是大自然这个娘给予我们的东西,那么,不深入地、近切地、充满好奇心地去了解它们,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而很多人吃了一辈子鸡蛋,不知道生鸡蛋什么味道,喝了半辈子酱油汤,不知道生抽和老抽有何不同,无他,不愿意尝尝啊。

恶癖之二,是看探索频道的节目,最喜欢看海底世界类的,那时,我口中会对某只躲岩石洞里向外张望的大鱼,发狠话道:“再嚣张,掏你出来,煎了!”看着让人眼花缭乱、肥美可爱的鱼这里跑那里藏,我意淫着它们:这只适合干煎,那只适合红烧,这只好大,清蒸即可,还有一群,小的,晒成鱼干,炒花生米,加蒜米、糖和一丝丝米酒,做下酒菜是上乘的。可惜没有知己在侧,喝酒略闷。

还有一个恶癖,是去食肆下馆子,喜欢背诵菜单,看别人的莱是怎么起名字的,上来一道菜,则极尽揣摩之能事,猜测里边有几样食料,估计加了什么调料,先后次序为何,最终它的G点在哪里,失败或者成功。完了,打量周边食客的桌上物,猜测他们为何点那些菜,同吃的人是什么关系,大概从菜色,就可以猜测到当事人的脾性和背景,乃至于当下关系的状态。有趣之极,有趣之极。

跟女人谈论吃和穿,永远不会穿帮。不喜欢美食的女人,成不了闺中密友,吃得劣质粗糙的女人,大概脸上小细胞的排列组合,逐渐都会显现出来。所以,美人要美食养,要持续不断地养,以至于人生的沧桑和斑,逐渐淡化成透亮白净的每一餐。跟男人不需要太多谈论生活琐事,跟男人交朋友,也不需要总是在饭桌上,但是,要是想跟这个男人成为知己,为他下次厨是免不了的。当然,见一个,下一个,那是滥情。

我做什么,都会认真去做。剥蒜,就仔细研究蒜为什么会有如此突兀的皮,白色的皮和紫色的皮,它们的内部结构,有何不同。某友为情所困,做事常走神,十分烦恼,我除了给她分析笔迹,做精神SPA,也跟她讲一个体会:你下次吃饭,就仔细地吃,慢点吃,感觉一下米饭到底是什么味道,牛肉又为何显得好吃,你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吃完一顿饭,就会发现,世上的事,没有你想象中的复杂和恶。

也因此,消散了更多的雾霭。

我虽然不素食,却喜欢买素食的食谱,来观摩。素食的食谱,可以说是世上最干净好看的东西之一,跟《红楼梦》当中的女孩子们有一拼,可让人了解自然之物难以言喻的美妙。那些坚果、麦子、蔬菜的叶子、丁香香料尖头尖脑的壳壳。喔,你该跟它们结婚!

结婚?!两个姑娘同时喊出声来:跟一堆吃的结婚,这可真够新奇的,我们连跟人结婚都没想清楚呢。我开始切蒜准备炒最后一道素菜,听到她们的话,竟笑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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