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人们还普遍认为经济学(在此我指的是传统与“超理性”的经济学)是我们理解人类社会正确的框架。心理学、进化生物学包括经济学本身的研究者现在已经意识到,他们正活在一个集体的梦幻中。十年前,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卡亚玛(Francis Fukayama)就曾写道,在理性选择的理念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主流经济学理论,“百分之八十是正确的”。如今看来更像是,百分之八十是错误的,光看看那些由于专注于理性行为而暴露的问题——我们将在之后的章节中探讨一些更为严重的问题——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说到底,这本书要写的,不是如何拆毁一个理论,而是如何建立一个更适用于人类社会的理论。要达到这个目标,出发点就是要更好地描述人类社会的原子。
做个粗略的总结,我们可以说卡尼曼的“两个系统”与两个基本的原则相一致,这两个原则解释了许多人类的行为,至少它们能解决实际的问题。
原则一,我们不是理性的计算器,而是狡猾的赌徒。直觉、情绪、猜疑,它们都是从哪来的?来自大脑深处锁着的原始人,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和感受,与我们有意识的大脑完全不同。我们今天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我们祖先的行为已经被硬套上了一整套简单的规则,告诉他们如何做决策才会有好的结果。虽然这些好的结果足以让他们生存下来,但是却和理性的计算没什么关系。而我们现在也是这么回事。弗朗西斯·高尔顿的理性精神似乎只占据了一小部分人的心智,其他人更像是被原始的精神支配了,迅速又粗蛮地做出判断,没什么时间去管细枝末节。
原则二,我们是有适应能力的机会主义者。虽然理性的思维并不如过去经济学家所认为的那么重要,但也不是完全不重要,因为我们的部分大脑的确是依靠推理和逻辑来帮助我们的本能系统,并避免让我们陷入困难。即便如此,真正使我们有意识的那部分大脑力量强大的并不是逻辑思维,而是一种适应能力——根据规则、思想或信念采取行动,然后根据结果来调节自己的适应能力。
要理性地思考问题本身通常意味着,要在思想上走一条反复实践的道路,从初步的猜测,迈向一系列更有进展的答案。这正是我们人类智慧的真正秘密,即我们会按照简单的规则行动,并根据情况进行调节和吸取经验教训。不知道怎么做不用担心,因为在与世界互动的过程中,你就会学到一些东西,甚至连理性也是一个经验性的过程。
在后面几个章节中,我会适时地点明这些粗略的规则,根据不同的情况需求让它们凸显出来。它们画出了一幅有关人类行为的图像,令人满意的是,这幅图像没有背离现实的人类社会,而且为我们开始了解社会物理学提供了一个基础。要大胆探索社会物理学的世界,也许我们要从金融市场开始,因为人们通常都觉得传统经济学在金融市场的地位是最坚不可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