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既能一边工作又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应该是件挺不错的事。于是，我在不得不加班的休假日，将孩子装进婴儿背带，带着清爽的心情踏进公司。

假想自己是出来旅游，就在自己的位子旁铺好柔软的野餐垫，把只会爬行与站立的孩子放下来，丢了一堆玩具给她后，便开启电脑开始工作。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十分安静，足以让我全神贯注，只是，就在将第一批文件处理好，按下打印键的同时，我低头看了地上一眼。

“孩子呢？”我整个人惊跳起来，不知何时，野餐垫上早已空无一物。

无论如何，孩子总不会爬得太远，我心想。于是，便到前后各个座位展开地毯式搜寻。只是，找了半天，却没见着人影。

这下子，我开始慌了，跑遍了整个公司，几乎要把所有桌椅都挪开来。

突然间，仿佛有个奇怪的声音，从我座位传出来，我冲回位子，趴在地上，仔细聆听声音的出处，接着，在转头的一瞬间，终于看见，野餐垫旁的柜缝里，塞了一个小孩。

一个老是喜欢把自己藏在缝隙中，享受小小空间的孩子。

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我再也无心工作，收拾起自以为是的野餐心情，打包好未完成的文件，拎着失而复得的孩子仓皇回家。

周一上班时，我把这件事告诉同事Winne，一向快人快语的她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看着我：“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是出来郊游，简直是把辛酸当幸福。”

真的是这样吗？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的那个年代，许许多多的母亲，因为家计关系，不得不从家庭走出，牵着孩子一起到公司上班。那时候的她们，尽管再辛苦，也因为孩子就在身边，而感觉满足。

我实在不懂，哪里辛酸了？

“你觉得这样的空间很安全吗？”Winne劈头就问。

“呃……”光是第一个问题就让我哑口无言。

记得先前同事Lily也是带着孩子来办公室，已经懂事的孩子乖乖地自顾玩着，有时，也会走到其他人的位子上，好奇地东瞄西瞧。只是，办公室的设备与孩子的高度形成了冲突，一不留神，Lily发现孩子的脸上已是一道血痕。

“还有，像我们这种中央空调的密闭空间，空气可是糟得很。”Winne像是看穿了我的心虚，趁机又补上这么一句。

“可是……”我小声地响应，“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随时可以找到人手帮忙带孩子，不得已的状况之下，还是得接受这样的环境，何况，老板没阻止带孩子来加班，已经是很感谢了……”

“没阻止不代表能接受。”Winne果然思绪清晰，马上挑出了重点，“你还记得上次Joy为了赶出年度报告，让孩子陪着她待到凌晨的事吧。”

那一次，Joy专心地忙着工作，她那五岁的小男孩则无聊地到处找人玩，或许是大家压力都大，只要小孩一靠近就不耐烦地叫他到一旁玩。弄到最后，连老板的脸色都僵了，忍不住喝止男孩，要他回到Joy身边不准乱跑。到最后，小男孩哪儿都不能去，又不能回家，只好窝在Joy身边安静睡着。

那天，我们看到了一位疲惫的妈妈完成工作后，抱着熟睡的孩子默默离开的身影。

“你真以为，我们母亲的那个美好年代，一直都存在吗？”硬邦邦的口气突然一转，感伤了起来，“那是一个人们能互相体谅，并了解生存不易的温暖时代。当时的人，都能将别人的孩子，看待成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样，每个人的热心看顾，避免了孩子受伤的可能性；因为这样，办公室对孩子而言，曾经是友善而有趣的游乐场。

“说穿了，一切都因为冷漠。”Winne摇摇头，“所以我才不愿意把孩子带过来。招人厌，惹人嫌。”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

“那就是……当我已经把自己的钟点廉价地卖给工作时，要我的宝贝也把时间耗在这里，你说，这会不会太亏本了！”

Winne终于愤愤地说出，只有她那精明的头脑才想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