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思本深吸了口气指着那两株幼苗说:“这是俺五天前种下的两株向日葵。两粒经俺望、闻、摸多道程序的考察,断定两粒都是优良品种。同日种的,为何一株壮一株衰呢!”
郝帅郑重道:“这恐怕也是困扰植物学家眼下迫在眉睫的深刻问题。咱们哪儿知道。”
路卡路道:“是不是恁厚此薄彼,一边施肥,一边虐待啊!”
肖思本指着那株大的道:“这是俺。”他又指着小的说:“这是俺爹。俺正在茁壮成长,要不了多久,俺就自由了。”
两人同时问:“什么意思。”
肖思本正经道:“俺发现其实俺不笨,以前俺是没用功学。只要俺认真点,俺爹就挑不了俺的刺了。”不多久,肖思本的那株茁壮的向日葵在一个无人发现的空隙里被食草的鸟啄得窟窿连窟窿。肖思本痛不欲生,找来两人合计,是否天要亡他。
郝帅道:“绝对不是,俺敢保证。”
肖思本道:“如果不是,为何只啄俺,俺爹就在旁边,它怎么不啄俺爹。”
郝帅道:“高处不胜寒啊!那鸟没看到恁爹的时候已经饱了。”
肖思本道:“那俺怎么办?”
郝帅道:“报仇啊!”
路卡路道:“是鸟嗳,怎么报。”
郝帅神秘一笑,望着肖思本家泥墙上的裂纹道:“看那只鸟,俺刚才看到它想飞进去,嘴里还叼着一条蚯蚓,想是那里有它的窝,窝里还有它孩子。抓出来,灭。”
肖思本道:“哇!好帅(郝帅)嗳,恁那么残忍。人家是鸟嗳!”
郝帅大义凛然道:“为朋友俺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了。”郝帅捋了捋袖子,作出慷慨赴死之势。
日本(思本)恁等着俺,八路(卡路)恁在这里陪日本(思本),要迷惑住他爹。恁看他爹那眼神,观者不善。
肖思本激动道:“哥们儿!恁太他娘的仗义了。”
路卡路道:“那鸟是不是发现咱们的意图了,怎么不进去喂孩子。”
肖思本道:“冷静。咱们要一窝灭,省得以后夜长梦多。咱们要耐心等,这叫‘老母入洞,什么在后’。”
路卡路道:“老狼在后。”
肖思本道:“太对了,就是老狼在后。呵??一窝灭恁他娘的。”
郝帅道:“哇,小日本(肖思本)嗳,恁比俺还残忍。人家是鸟嗳!”
三人耐心地等着,那只鸟突然就飞走了。不一刻,又回来了,不过显然比飞走的那只大。只见那鸟以一种慷慨赴死的姿势一头扎进裂缝里。肖思本道:“快,快,这个是它爹,别给它跑了。”
郝帅站起来,大声道:“尿急,恁等俺会儿,俺去解个手。”
肖思本望着他爹道:“郝帅恁快点,俺爹给俺规定玩的时间快到了。”
郝帅道:“知道了,解手,一定要痛快。”
过了片刻,只见郝帅从肖思本家后面转出来,怀里还抱了块石头。郝帅把石头垫在脚下。勉强够着那裂缝,郝帅踮起脚,把手伸向那裂缝。只听郝帅啊的一声大叫。这边的肖思本道:“抓到了,抓到了!”那边的郝帅惨叫道:“蛇!”
郝帅在北京的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郝帅抓的是条毒蛇,郝帅未到北京之前就在一个小医院里截了肢。郝帅住院期间,肖思本在他们的根据地“坟”里藏了两天。两天后路卡路去“坟”里找肖思本,肖思本看到路卡路的第一眼就哭了。路卡路从没见肖思本哭过。路卡路也哭了。路卡路说:“恁爹这两天到处村头村尾地喊恁,恁不能一辈子就躲在这里吧!”肖思本说:“俺怕俺爹打俺,俺爹这次非按死里打不可。”路卡路说:“又不是恁一个人的责任,俺当时也在场呢!”路卡路说到这又想到郝帅眼睛的事,忍不住又哭了。肖思本说:“俺就是内疚,俺没脸见郝帅,俺一事无成,俺爹看不起俺,俺不想在村里呆了。”肖思本说完也哇的一声又哭了。过了好久,路卡路说:“俺得回去,俺娘得病了。”
路卡路走出“坟”老远又哒、哒地跑回“坟”里。路卡路道:“恁在这里吃啥,都秋天了,恁不冷。不行,恁今天得跟俺一块回去。”
肖思本迷惘道:“八路(卡路),俺求恁件事。恁给俺想办法弄一床被子,俺冷。俺寻谋着俺在这躲一段时间。让俺爹消了气,俺再出去。俺还要给郝帅道歉。”
路卡路道:“那恁吃啥。”
肖思本道:“俺有吃的,俺在山上打野味吃。”
路卡路那晚偷着把自己的唯一一床棉被给肖思本带进了“坟”里。路卡路还带了家里唯一剩的三个白面馍。路卡路走到村口时,用自己从小到大攒的五角钱给肖思本买五包烟一包火柴。路卡路那晚要陪肖思本睡在“坟”里。肖思本没让,肖思本说他要反思,他要忏悔。路卡路第二天再去“坟”里看肖思本时,“坟” 里已空无一物。肖思本给路卡路留了一封信。
“八路(卡路),当恁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俺已经走了。俺也不知道俺要去哪,俺爹说村外的世界还很大。俺要去外面的世界,也算是间接地给俺爹一个交待。俺能吃苦,俺啥都能干,俺以后要衣锦还乡,咱村谁看不起俺俺都无所谓,俺要让俺爹看得起俺。等俺衣锦还乡的时候,俺要养俺父母,还要养好帅。俺走了,其实俺不想走,俺恋恋不舍养俺的山明水秀的村庄,还有俺喜欢的俺二大爷的二大爷他小孙女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