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滨 />
一天深夜,焦急而短促的呼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值夜班的外勤卫士王振海立在我的床头左侧,口中连续地叫着:“王医生,醒醒!王医生,醒醒!……”“什么事,老王。”我睁开眼,睡意尚浓地问。“王医生,你快起来吧,去劝劝主席,让他休息一下,他工作快一个对时了,还没有出办公室呢。我们劝了几次都没有用。”他焦急地解释着。我一跃而起,穿好衣服滑下床来。
走进毛主席的办公室,看着主席聚精会神地、紧张地工作着。他忘记了时间,倾伏着上半身,埋头在文件堆里。他的面部随着文件上文字的位置,不时地左右摆动着指间的铅笔,时而在文件上写着,时而略停在纸面上。他全部精力,整个身心,都被文件吸引住了。
我等待机会请他休息,当他手中的铅笔停止写字时,我轻轻地说:“主席,该休息一下了,工作的时间太久了。”我的劝说打断了他的深思,他向我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知道了。”话音未落,他又把头转了回去,立即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我带着不安稳的心情从办公室里轻轻地迈了出来。门口几位卫士马上围拢了过来,关心地问:“怎么样,主席答应休息了吗?”
又过了个把小时,主席仍在工作。好不容易,我再次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想出的办法就是“干扰”。我走近主席时,没能在办公桌旁等候,就径直地轻声劝道:“主席,该休息了,工作的时间太久了。”听到我催促的声音后,主席头不动,眼不抬,手中的铅笔也未停下,就回答说:“工作完了,就睡!”他好像是在对眼皮底下的文件回答。听到回答,我用眼睛瞟了一下他左右边好一沓子文件,心想:这么多的文件,何时能办完呀。我没有办法让主席休息下来,只好悄悄地退了出来。
约莫过了个把钟头,我的责任感又重新鼓起了我的勇气,下定决心,请主席休息。我第三次踏进毛主席的办公室,一直走到他的办公桌旁。可能是因为决心大,加重了脚步声,在那寂静的深夜,只有脚步声才能压过主席翻动文件的声音,才会产生干扰主席工作的效果。果然,我刚要说话,主席把手中的铅笔往桌子上一放,随着转椅的扭动,他把身体转了个90度,直着对我一下子就来了个面对面。我意识到主席也下定了决心,要认真地对待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催请,他要坚决地排除“干扰”了。
正如所料,主席面带严肃的表情对我说:“你又来了,这工作是放不下的,我去睡觉,谁来替我办事呀!”说罢,他用目光逼视着我。可能看我呆呆地立在桌旁,像只木鸡,有点发窘,又有点儿气恼,主席似乎又有些可怜我,就用缓和的语调无奈地苦笑着问我:“你来替我办事呀!”接着,主席又抬高了声音,用商量的语调发出了一声:“啊!”这一个字,我体会的含义是:“你看怎么办哪?是你来办,我去休息?还是让我继续办公,你不再来打扰我呢?”我没辙了,主席这一招真厉害,有谁能代替他呢?我败下阵来。
我们只好焦虑地看着从办公室窗口里射出来的灯光。因为,这灯光是个信号,每当毛主席离开办公室时,他总是先熄灭灯,我们多么希望那灯光很快地熄灭,看到主席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然而,办公室里的灯,毫不领情,不管我们五个人的十只眼睛如何注视着它,它却一直在亮着,亮着,陪伴着毛主席紧张地工作。
东方天际已经泛出了鱼肚白,长安大街上传来有轨电车金属撞击的声响,北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然而,工作了一个昼夜的毛主席仍未离开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