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吴铁良说:“这马兰头不错,味道清香,淡淡的涩里能嚼出甜来,让我想起我们在乡下的生活,苦虽苦了点儿,但充满了希望,就是这鲫鱼汤,带着股油腥味,不好喝,下次不要买了吧?”常凤英用筷子戳戳鲫鱼汤说:“你才知道啊?电视台的《市民热线》都曝过几次光了,说清江岸边很多工厂违法排污,江里的鱼死的死,活着的也不好吃了,我是从熟悉的鱼摊上买的灵湖里的野鲫鱼,没想到味道也没从前鲜了,怎么没人管这事?”吴铁良说:“清江水污染我知道,江边的村民来上访过几次,我把群众的投诉转给了环保局,也不知费明局长怎么搞的,清江就像花瓶里的鲜花,一天不如一天!”常凤英笑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他是个滑头,宁可不办事,也不会去得罪领导,现在灵湖市大搞招商引资,他能因为环保问题去螳臂当车吗?”吴铁良摇摇头说:“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不是失职吗?”
常凤英说:“市里要开两会了,听说这次干部要大换血。树挪死,人挪活,你当了六年的信访办主任,也该动动脑子、换换位子了,我表弟春林脑子活络,要不找他商量商量,给领导送点儿什么礼?”吴铁良不悦地说:“给领导送礼?你不是害我吗?我是这种人吗?”常凤英说:“现在谁不知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跑是什么?跑是足字旁一个包,当然要送礼!你这个信访办主任,到现在连辆小车都没有,是不是太寒酸了?要是当个局长什么的,肯定大不一样!”吴铁良笑道:“我觉得现在挺好,你别瞎操心!”常凤英用手戳了下他的脑门,说:“真没出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第二天是星期天,常凤英不由分说,硬拉着吴铁良来到她表弟开的“通灵”礼品公司。吴铁良平时忙,没来过这家礼品公司,看着外面装修得富丽堂皇,走进去一看,偌大的营业厅,除了几个营业员,顾客寥寥无几。来到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常春林正在打电话:“哦,戴校长啊,您要的三千把电动剃须刀我已经准备好了,‘灵湖中学五十年校庆’的字样也打上了,下午就给学校送过去,您晚上有空吗?哦,那改天,改天我请客!”
常凤英笑眯眯地说:“春林,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常春林招呼道:“姐,姐夫,你们坐!我一早打喷嚏,原来是你们要来啊。”常凤英笑道:“你姐夫难得休息,今天我硬把他拉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要不都要发霉了!”常春林笑道:“姐,看你把姐夫说的,姐夫好歹在市政府当差,发福还差不多,怎么会发霉?”吴铁良笑道:“我天天听你姐数落,耳朵都起老茧了。”吴铁良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里的豪华装修,想着楼下营业厅里的冷清,不知他是怎么做生意的。吴铁良说:“春林,礼品公司的生意好吗?”常春林点了一根烟,笑道:“姐夫,你觉得呢?”吴铁良说:“楼下的营业厅没几个顾客,这样能行吗?”
常春林弹了一下烟灰,笑道:“楼下的零售厅只是摆摆样子,靠它,我不得喝西北风?”吴铁良不解地说:“不靠卖东西赚钱,那你靠什么?”常春林笑道:“我现在做的都是单位生意,靠人脉,靠朋友介绍,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姐夫,你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平时积累的人际关系,那就是财富的源泉啊!”常凤英挖苦说:“他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上访的群众,哪是什么财富的源泉?在信访办一呆就是六年,也真够有耐心的,和他一起共事的,好几个都出去当了局长、县长,就他还守着老位置自得其乐!”常春林说:“姐,你也别埋怨姐夫,姐夫是颗螺丝钉啊,到哪儿都能扎根。”常凤英说:“他哪是螺丝钉?他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在市里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向领导送个礼,谁会想起他呀!要不是我硬拽他来,他今天肯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