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 星期六 半阴大风
最讨厌的,最可恨的风,今天是刮了一整天,到下午还没有停,真是可恶极了,上午体育测验单项双项成绩坏得很,单项四次,双项二次,真惨,午后,一点多到东皇城根郑三嫂处看大弟岳先,他正在睡,一会醒了,谈了一刻,夔亦在。四点钟我才回家,大风吹得满头全身是土,讨厌极了,眼睛又难受得很,好容易回家来了,五姐七姐来,稍顷即去。林十一哥又来看父,不一刻亦去,回家来,看见老父病的在床,令人焦急欲死,又闻父脚肿不好,烦极了,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别的事更无意思做了!父病老不好怎么办,今日家中竟无分文,语人人必不信!窘极!丑极!烦极!急死!在校中只是苟且偷生一般,这样坏的心情那有心思安安静静的去读书呢!?混一天是一天吧!
3月12日 星期日 晴微风
八点半起来,林四哥又来看父亲,坐了一会就走了,我去请刘幼雪来看父病,并到明明配了一个眼镜,代价五角呢!找袁庆澐去,才起,在门口谈了一会就回来了,也未进去,又到大陆代铸兄取回两张像片,在路上遇见维勤,谈了几句,就分手了,中午和四弟五弟玩了一会乒乓球,午后看看报和书,闷坐的时候,黄小弟来玩了一会,四弟小妹和李娘到东安市场去看牙,昨日起,已无一元在家,偌大门面排场,真令外人难以置信,实际外强中乾,纸老虎而已,加以多年诸人之吃用,时局影响,岂不中落?!而家人先在外嚷,传闻家中尚富,夫复何言?!天自有眼!令又把一把金牙钻卖掉,换来三十九元,不一二日又是用完,不知日子如何过法,老父又病,大哥不顾,其余妇人小孩,中何用?我又无自主能力,变金妙术,又不能使老病人得知,真是两头为难也,想不到我在如此年青,即须使我为生计所迫,为吃饭而发愁,环境造成,夫又何言?他人得享青春快乐我惟有羡慕而已,别人吉祥是别人的,我自奋斗中得之,故他人总以为住校为苦,每届星期六假日回家为乐,我适相反,回家来睹父缠绵床榻之苦,衷心如割,家中奇窘,令人焦灼,不知如何是好,视弟妹之吵闹,母亲之怒骂,以及一切之琐事,令人心烦已极,头疼!在校极力使自己返老还童,尽量的发挥出我儿童天真活泼的性情,任已意之所为,纵声言谈说笑,苟安于一时,忘忧愁于片刻,但终不定持久,而我最恨一般人所谓大学生的尊严,装的那份子假面孔,摆给谁看,故我总认为大学总比中学虚伪得多!不如中学同学之间坦白诚恳,常常想到许多亲戚朋友同学,认得的,耳闻的许多,许多都到南方去了,有的告诉我南方生活之奇事与困难,一路上之苦况,而我必心中立刻羡慕他们,钦佩他们的勇敢,而自惭自己不能去南方,可是现在想起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惭愧!也没有什么自己以为不如他人的地方,个人有个人的环境,环境及一切允许,你自然可以毫无所留恋的远走高飞,但是我是不同的,家庭第一样经济是不允许我走,第二样尤其是重要的,母亲没有人照顾,弟妹们都很小,父亲既老且病,所以我为了父亲的病即便暂时也得留在家中,至少我觉得我在家中比不在家中好些,可是什么事都不能太圆满,至于别的不合适,只有顾不到了,所以我不去南方有我自己的一番道理和苦衷,或可以说是理由吧!也许在南方的一般亲戚朋友和同学会笑我懦弱,无能,胆小,没有魄力,不爱国家或是无民族意识等,但我为了老父,我不忍离他而远去,沉默的忍受了一切,虽是由校回来,每次都是到家以后,家庭给我的快乐(可以说几乎是没有),没有烦恼多,但为了看看父病,我仍是每个星期回来看病的父亲,投入令我只有忧烦的家庭底怀抱中来,也许是我做一点面子事,别人总以为我很快乐,不论同学或亲戚朋友,在去年中学同学以为我和斌好,可是结果我成全了松三和斌的友谊,实际是他们俩的虚名都由我来代担,又一阵子传我和舒令泓好,其实何尝又像别人说的那样!?只不过一个文字上的普通友谊而已,最近有两张大姐(庆华姐)的像片由国良发见,又以为我和她是很好,而我实际是和她熟,以姐姐视她,怎能讲什么恋爱,那才是胡闹,而我每次回家,同学都以为我是会情人,真正的委屈死人,我现在何尝有爱人?!虽是认识几个女孩子,都够不上什么爱人的资格,而我自己现在也不允许我自己去谈什么恋爱,也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富裕的精神来应付女孩子,而我实际每一礼拜回家去发烦,去看我那被可咒的病魔所侵拔的最可爱的我的老父亲,所以每逢同学开玩笑的说我时,我没有什么说的,只好报之以一个苦的微笑罢了!只怕他们都不懂其中之深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