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 星期一 晴(出殡)
清晨五时半即起,夜中未安眠,心中时,时醒(昨晚九时动棺,以红布一块,清水一盆,举布假拭棺上,搁在一旁,俟今日出殡以后再倒,并置盐一包秤一个于棺后,谓之压煞气,迷信也),早起沐洗早餐以后,即将做孝子之全副行头,白帽,帽带,白袍,麻带,白腰带白鞋,一律布制,穿戴好以后,静等亲友来齐一块起行,不知大哥何意,此次父在家只摆一七,固然是时局不靖,火烛留心,以早出一日为安心,然终觉难看,为亲友所笑,此次一切归他办理,知者当能谅,我年幼无知也,吾父在天之灵知我苦衷亦,必恤我也,晨九时左右,陈书琨老伯来,继之力家亲友均来,今日大哥对诸亲友均未通知,意谓不需大事铺张,时局如此也,只至近之亲友,如五姐七姐,力家等而已,国姪前日人尚好,昨日竟病倒不能起,昏迷竟日,今日当然亦不能随殡而行,亦可谓之巧矣,九时半吹打两番以后,大哥我四弟五弟等以次随行,棺出,后随家眷,哭哭啼啼起行出发,门口上围满了人,完全又表现出中国人那么无聊的,好参热闹,起哄,或是乘火打劫的心理来看一些不觉见的事故,小槓抬出了大门,爹爹永不再进此门了,换上了三十二人的大槓,顺老墙根走,今日天晴,无风,老墙根有三寸厚的土,弄了两脚鞋的土而做了一个白布逢子,由四个孩子撑着挡太阳,还不觉得怎样,走五条,达智桥,再顺宣武门大街往南翻,经菜市口往西,一路上有十余个茶桌,都得跪着饮,经菜市口往西,至教子胡同南口走小道,此际四处即像郊外,阡陌纵横,野趣苍然,小道狭仄,抬殡者谓不能行,须换小槓抬,大哥不允,于是将就抬过,至万寿西宫,抬至大殿内停好,预备油漆以后,即暂权栖于后面空地内,俟时局平定以后再行起运回闽安葬。此则更不知在何年何月何日矣,拜罢,同至后面空地择大松下一空地,距李宓庵约一丈左右,地下有友伴矣,约十二时半归来,此行去时马车七辆,回来我与五姐七姐一车,我意以为可稍谈谈,五姐七姐皆劝我要听大哥的话,一切由他去办理,我本来就是听他话,一切他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归家进门迈一火盆,接三那日吃麦席坏极,都是北方味,怪极,今日午饭尚佳,娘因心中悲痛过度,至家即卧倒,发热不思饮食,午饭未食,至三时左右,始进挂麦少许,三时许五姐七姐归去,我则在屋中陪娘坐看书,消遣。父之像片安位于堂屋北墙西边,日供早点午饭,晚饭,晚茶,今日稍觉疲倦,早睡。
5月2日 星期二 晴
昨日告假一日,今日因懒,故第一堂中国文学史未上,上午上课后决定去苪克看去年度十大名片第一名之“白雪公主”,下午与老王同去,每次和老王出门,不知为什么总是得遇点倒楣的事,也许是我近日正犯坏运的时候吧!替老王借了一个车,是小马的,我骑着,老王骑我的车,一直都到金鱼胡同西口十字路正乱的时候,一辆汽车突然站住,在我车前面,我一按闸不灵,我怕碰上,用右脚一踏前轮,不知怎么脚转到轮中去了,前边站住,后轮还前进,拿起大顶,将我掀在地下,真是使我自骑车以来从未丢过的这么大的丑!幸而脚未受大伤,只是把皮鞋面士弄破了三小块,侥幸,到了苪克前排已无,坐在后排,越想越奇怪,骑的也不算快,为什么会跌这么一跤,后边还好没有车,不然小命一条不是也去找父亲去了吗?我想大概是,我本不该去看电影,在这不到三七之中,可是不,虽是厚沛请我也不成,这算是父亲给我的一个惩罚吧!白雪公主很不坏,画面尤其好,不然就能荣获十大名片冠军了,一切都够美的,生动极了,尤其是七个侏儒,活现,我最喜欢这七个小东西,散场遇见庆华,大信,一同和他们溜市场,陪他们到中厚,志同,大众等地方,买了些东西回来,又跑到中南海去看游泳池,到那一看,池干见底无一滴水,下去一试,深处是有我二人高深呢,上来遇一管池之经纪人,谈今年一切之原料都贵几十倍,故今年票仍不得不略增,三毛一次,季票七元,谈久之,始出,我遂同庆华至西长安街分手而归,昨日下午四时许,突财政部派一人,由雲门表兄遣来,计洋叁百元,要二收条,一百系叶揆初由沪寄来,二百系浙江兴业银行公送者,乃持走告大哥,要二收条,赏来使二元,大哥喔,将此款交九姐,移时我即走访雲门表兄,未在,至郑家小坐,少丹表兄谓我大哥未通知我们,或不愿我们去吧!虽仍是笑脸,但显出不悦之状,旋即辞归,今日告庆华,昨日出殡未通知他亦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