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星期六阴冷,下午微雨
阴冷凄凉的秋风,加着晚秋的细雨,更加倍的显出这古老的北京十二分的清幽。早晨寒冷的刺骨的空气,令人缩颈袖手的感到冬将临了。潮湿沉重郁闷的重雾底空气中,杂在各色的各忙各的人们中。骑车奔往学校去,今天只上午第二时一堂课,但是也得跑去。下课了,顺路去西单沐浴,不意随我进去的是三个日本妇人。在日本男女同浴是司空见惯的事,毫不足奇,但是在中国礼教之邦,男女嫌疑分明极重的社会中,是引为奇怪之极的事。可是日本人以其本国的习惯,毫不惭愧,毫不觉羞耻或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见了浴堂就进去。起初报上登着这种新闻,我还不信,不料这次却被我遇到,一时却真令我惊讶呢!可是还好,日本三妇人,被引到雅座单间去,否则我只好让位,到别的澡堂去洗了。因为外边很冷,全身用热水一泡,立刻觉得舒畅无比,慢慢洗完出来才十一点多,洗澡确实是一件舒服的事。午饭后看了会文学,可是不知为了什缘故?近几日每逢饭后辄觉疲倦欲睡,今日亦然,天气作怪吗?!我下意识地感到自己是闹天气,精神立刻不好起来,今天到床上躺一会睡着了,虽然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还是冷。三点半起来,过黄家小坐谈了一会,三个孩子,天真的,无邪的,随便因了一句话,或一种简单的动作,会弯着腰笑老半天,直不起来。可怜我,可惜我的心情和年龄使我再也回不到孩子般的情绪去,而随着他们大笑。黄昏归去,天上又落小雨,讨厌得很没完没了!外面真冷。今日重阳佳节却在凄风冷雨中度过,也未登高,偶忆“遍插茱萸少一人”,又为之心怅不已,天涯外各老友不知均安否?近日更不时忆及先父之音容,偷弹珠泪有谁知?父子天性,永世不能忘却!重阳佳节倍思亲,景物依然,斯人不在矣!呜呼哀哉!
10月22日星期日晴
时间要是正经做起事情来是感到它走的飞快,现在太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温柔,喜欢它多晒一会,只怕它很快地过去。午饭后,开始专心去做校长留的题目“史汉异同目录”,前两天下午都有课,回来就快黑了。油灯下,不大好看,而且精神肉体也都疲乏了,所以决定在今天一天做出来,哪也不去,只是上午去尚志医院继续注射第三针完了。《史记》、《汉书》两大堆,比较异同,表很不容易对,令人有点心烦,幸而别的如本纪,志,书,列传,世家都还好找,加上上礼拜在学校图书馆,自许相卿著《史汉方驾》,倪思之《班马异同》两书摘录的材料,增上自己今天的工作,在三点左右就弄完了。可爱的阳光由我书桌上避到院子去了,今天幸而没有风,于是搬到院子里抄写,阳光浴着我的全身,很舒适的抄写,一直抄到五点左右才弄完。事情一结束,心里立刻一轻,不然胸前老似有一块东西在郁积着不痛快,老不放心,这一做完,精神立刻振奋起来。小弟三时左右,在院中和五弟、四弟玩,至四时许始去,由其口中知斌已去京华参观画展音乐会,因今日为该校十六周年纪念日之故也。回忆去年十一月十三日,亦为该校十五周年纪念日。斌尚在彼攻读,而今年人事两非,曷胜慨叹,不知明年是何情形矣。五时许过黄家,斌尚未归,慧已由公共体育场回来,其母卧床上,慧竟令我为其理发,去短,一时好奇心竟允之,我动手与人理发,此为我平生第一次,尤其与女孩子剪。还好是只去短铰齐就得,胡乱来一气,幸未出什大毛病。一会斌回来,很高兴的谈了一会京华今日的大略,谈了一阵子,天气快黑焉,遂归来,斌借我一本郭沫若著的《落叶》,很小很薄的一本,预备明天就还她,书堆的不少,时间不够,没有余空去看,真是烦的很。老没有去王家了,上礼拜三下午去了,大姐不在家,也没有什么人,就回来了,今天又是预定不出门,所以也没有去。今天还是什么全市中等学校运动会呢,四弟去看了,我也没有心情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