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6日星期六上午晴下午狂风
下了今天唯一的一小时课,就到图书馆去看图书集成,一小时半看了九本半,还有一套就可以完了,可是下礼拜一可交不上,下礼拜再接着做储先生所要的《宋诗经眼录》,忙起来,加上沈院长的说文,外国人也跟着凑热闹,要生字本,真是都赶在一块了,真讨厌!中午归来,不料天气陡变,狂风大作,虽未飞沙走石,其声势虽不吓人,但已是使人气为沮,目不能睁,只是尘土蔽天,令人不耐,由北往南,顺风尚好,只是快到家时,玻璃公司后及下斜街一带,尘土尤多,遮天漫日的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好像掉在了土堆里,全身浴在土雨中一般,吹得你车也骑不了了,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吹个不停,真是邪乎,只差没有海浪了,几乎似在旷野中一般,四肢百骸都觉得不适,五官七孔都被土塞满了,一呼吸都是,难过得很。到家以后,脱下帽子和风镜等一看自己,不觉好笑,脸上在没有东西搅着的地方,一块黑,一块黑的,好不难看,赶紧洗了个净,窗外风姨还在那疯了一般扬起满天的土,弹着电线在狂笑,尖锐得怕人,摇撼着可怜的、干枯的树枝,来回乱摆,什么都潜伏起来了,就是少数的车子在它冷威下低着头赶路。风因为没有了阻碍愈发疯了一般的胡乱穿行,我只在屋中看着风姨在发狂,它几次扑着窗户向我扬威、放肆、骄傲、得意的呼喊,但我总不在意的看看,一边低着头沉静的做我的事,这般相持到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大约风儿也疲倦了,随着太阳回去睡觉了吧!
下午饭后把电灯的线路图画出来,接到了弼回我的一封信,勉励了我一番,我现在正缺少这种纯友谊的鼓励与指示和劝勉,我觉得弼的思想至少比一般普通只知道享乐玩,学摩登的强得多,可算有脑筋的、有正确思想的现代青年。一下午没有做什么事情,就快黑了。今日是九姊五十的生日,今晨着人来请,因等四弟至五时半尚未归来,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孩子真野得不像话,说也不听,正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先和五弟去,小妹已先与李娘过去,只余娘一人在家了,到那已是两桌好战,一桌扑克了,满满四间屋子都是人,小妹也回来了,谈谈说说,一会五姊七姊河先少奶相继亦来,四弟亦来,烟气、人气、热气、粉香、汗臭、牌声、谈话声、咳嗽声、小孩喊闹声、走路声,各种声响夹杂起来,并且抽烟的烟雾和各类气息迷漫一室,真是另外形成那么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来,我只觉得热的难过和空气太坏,呼吸不舒服,吃完饭待一会就赶快跑回来了。今晚偶闻斌母言斌又去跳舞了,虚荣心充满了她的整个灵魂,招惹不起,不得了,北京饭店!回来记了日记,就休息了!
12月17日星期日晴
钟敲了九下才起床,偶尔看报,今天新新早场是《风流女鬼》,本来我想看此片,后来因为以为花四角多去看有点不值,所以未去,可是连着演了好多天,不料今天早场又是,好像命里注定了我得看这片子,好机会,又不贵,于是急忙跑去。到了一会就开演了,人是不少,楼下满了,片子虽是无什价值,可是照的好,康丝钿斑尼演的也好,相当滑稽可笑,散场后印名片。午间天气仍很好,可是我没有意思出门去,昨天本来想在家待一天,念点书,早场已是例外了,饭后唱了一会话匣子,看看报,一晃又是三四点了,日子过得特别快,又和五弟小妹一块贴了半天的报纸,转眼又是黄昏了,真糟,赶紧做点正经的,誊清新文艺的笔记,吃完晚饭又写了一会才弄清。今日天气甚佳,可是我没有出去玩,只在家闷着,只在家转来转去,可是有一样,省钱是真的,出去,总得花钱,今日下午贴完了父亲遗下的许潜夫游欧通讯,报纸条,我分贴在一本报纸上,五弟小妹帮我贴完了。上午在新新遇见了王贻,在学校看不见他,在这倒看见了,怪事!因为没事,也懒得走,所以有两个礼拜没有去黄家了,听五弟说,五妹今天买了一辆自行车,下午写了一封信给褚秘书,托其迅速派人来查,能快些安表,不知有效否?没电灯真不方便,明天下午决定自己去报表,并写信与华子,连日得了许多人的来信,又欠下不少的信债,又忙功课,又得整理家中事,在家待着又不知做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