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越来越困惑。
一件使他惊心的事又发生了:一天,他叫警卫员把破了洞的衣服、袜子给他妻子程训宣送去,让她帮助缝补一下。
往常,衣服、袜子破了,他都是自己动手缝补,自从1929年上半年和程训宣结婚后,缝缝补补的事,妻子都包做了。
她还说:“你是指挥打仗的,哪能自己做女人的活呀!”
没想到,警卫员跑去没多久,抱着破衣服和袜子返回来了,神情十分紧张,结结巴巴说不成话了。
徐向前问他:“出了什么事?”
警卫员说:“她被保卫局抓走了!”
徐向前忙问:“为什么事?”
警卫员说:“说她是反革命……”
平时很少发火的徐向前,几乎要跳起来。
这真是小孩说梦话一样可笑。
“肃反”,怎么会肃到这位二十岁的妇女干部头上呢!
程训宜出生在黄安七里坪程伍德村一个贫农家里,1928年就参加了革命活动,很快参加了共产党。
她姐弟五个,除了姐姐病死以外,都是共产党员和红军。
大哥程启光参加过黄麻起义,1928年参加共产党,在红三十一师当特务队长;二哥程启宗,1925年加入共产党,参加黄麻起义失败后,上木兰山参加游击战,不幸被敌人抓去杀害;弟弟程启波,在徐向前的司令部当勤务兵,不到入党的年龄,先加入了共青团,后入了共产党。
这样一个革命家庭的人,优秀的女共产党员程训宣,怎么会是反革命呢!
徐向前的性情是能忍。
平时多余的话不讲,一心用在领兵作战上。
他一个人闷闷抽烟,只是想:可能是妻子性情活泼,说话“嘴边没个站岗”的,又乱说话,被人诬告了。
他喜欢程训宣火暴的性格,认为她是“新女性”,敢说敢做,比男子汉还男子汉;只是不大喜欢她话那么多。
常说她“嘴边没个站岗的”,“疯话”多。
他和她的婚事,不是自由结合,也没经过恋爱,是曹学楷、倪志亮两位老兄从中硬说合而成的。
虽是“媒”说的妻子,结婚后徐向前倒认为她挺可爱。
两个人来去匆匆,分开的时间比在一块多得多。
如今程训宣突然被审查,使徐向前内心画上一个大问号。
是不是冲我来的呀?他又自我解脱:“不会,不会。”
可能是妻子的“疯话”惹了麻烦,或者是被人诬告。
徐向前心里又平静了。
他的忠厚,一切相信党和坚决服从上级的军人的本能,使他暂把妻子被关的事放下了。
倒是小警卫员放心不下,晚上悄声向他说:“她会不会有事,还是找保卫局说说去。”
“不必了。”
徐向前说。
“还是该去问问。”
“不必了。”
徐向前气急败坏地说,“你做你的事去嘛!”
小警卫员低头走开了。
他不明白总指挥怎么这样无情,连自己妻子都不管了。
他却不知道总指挥内心的痛苦、矛盾啊!
“肃反”继续扩大。
红军大规模的作战计划难以实施。
抓内部的“反革命”一时成了高于一切的任务。
红军中出身地主、富农家庭的人,抓起来审查;文化水平高的人,关起来写交待材料;丢掉枪零件和几发子弹的战士,关进禁闭室;说过党的高级领导不满话的人被抓起来追查“反革命”言行和组织联系。
许多人内心恐惧、怀疑,而不敢说话。
一些人宁死不屈,坚决抵抗这种错误的“肃反”。
不久以后,许继慎和周维炯两位师长被处决了。
徐向前后来听说,周维炯被杀害之前,严辞痛斥张国焘等人:“我不是反革命,你们才是反革命!
老子二十年后,还是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