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就因为汇报整军处的工作专程去了一趟重庆,当面向周恩来副主席请示。当时在重庆的中共领导人除去周副主席外,还有董必武、叶挺、林彪、王若飞、邓颖超等同志。
周恩来详细听了我父亲的汇报,他有时紧蹙眉头,有时显得有些激愤,因为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蒋介石就是想趁着抗战胜利硝烟未灭,就把共产党消灭。他们实际上有这样一种观点,即越拖共产党会越壮大。
周恩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已经让步不小了,蒋介石的胃口是填不满的,他不吃掉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一定要坚持中央决定的方案,关于整军也不能再让,所有重大问题都要向中央请示。”
父亲与周恩来的谈话结束后,父亲已经预感作为一个军人恐怕要面对一场全国范围内的艰苦鏖战,自己必须从现在起就做好心理准备。父亲这时候想到了自己的坏牙,父亲觉得仗一旦打起来,自己的坏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镶上。他那颗在红军反围剿时就拔掉的病牙一直漏风,而他已经从一个小青年变为中年人了。
说起父亲的牙,不知是老天爷安排还是巧合,他的牙总是和战争联系在一起。在中央苏区的第一次反围剿战役中,父亲的牙疼上了,红军获得反围剿胜利,牙医就给父亲拔掉了。就在他合计要镶牙的时候,第二次反围剿战役又打响了,父亲带着病牙参加了战斗,结果大获全胜。
接着父亲参加了第三、第四、第五次反围剿战役。就在他再次想镶牙的时候,史无前例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开始了,爬雪山、过草地的艰苦卓绝,不可能有条件镶牙。长征胜利,马上投入抗日战争,还是顾不上镶牙,但是病牙总是折磨着父亲。直到1938年父亲打仗负了重伤,在养病过程中打算一并把牙治好。毛泽东为此还特批了镶牙的金子,可惜的是延安拐峁医院设备不行,拐峁医院的牙医劝父亲去西安等大城市去镶牙。
我父亲一听也有道理,正好当时有一辆八路军的汽车要到西安去办事,我父亲于是决定搭车去西安镶牙。但一上车我父亲就后悔了,因为到西安的路况实在太差,人在里面就像摇煤球,汽车颠得人肚子生疼。
同去西安的还有王震,他在车上气得干脆直骂娘:“他娘的,这是什么鬼路!”
到了西安以后,我父亲想这下没问题了吧,西安毕竟是大城市呀。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叶剑英同志带着我父亲去了好几家医院,没成想人家一听说包金镶牙,都说搞不了。
我父亲真是感到说不出的憋屈,他这时也理解了延安拐峁医院那位牙医的话。人家西安都搞不了,延安的医院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父亲一生气,决定不再镶牙了,立即回到抗日前线去。
几个月前的1946年秋,我父亲在北平举行和平谈判,做为整军处处长的任务是整编各自的军队。当时的谈判任务极为紧张,一点空闲时间也没有。北平这个大城市肯定能够找到镶牙的地方,但我父亲根本抽不出时间来。
这一次,我父亲被派往重庆向周恩来副主席汇报工作,汇报完工作,我父亲在周副主席驻地等待指示。由于考虑到战事可能要重起,以后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镶上牙了,我父亲便向周副主席提出了镶牙的问题。
虽然是小事一桩,但周副主席十分关照,他自己抽不出时间,便让邓颖超大姐打听寻访名医,并亲自带着我父亲去就医。
父亲说,他和邓颖超大姐一起坐车到重庆抗战胜利纪念碑附近的一家医院,一路上邓大姐给父亲介绍重庆的街道及风土人情,我父亲感到邓颖超和周恩来一样,非常厚道和蔼。
那位医生得知了我父亲曲折的镶牙经历,十分感动,他小心翼翼的为我父亲清理口腔,制作模型,用了好几个半天为我父亲镶上了一颗闪亮的金牙。
这样,从1930年第一次反围剿时开始,到1946年内战爆发,我父亲前后用了16年,惊动了两位中共中央的最高领导人毛泽东和周恩来,才镶上了一颗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