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的天暗了又亮了,亮了又暗了,照在牢房地板上的日光转成了月光,月光又转成了日光。戴春风用硬石头每天在墙上画一道横线,以此来计算时间。等到墙上有了十多道画痕的时候,忽然一天牢房的门被撞开,戴春风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格外熟悉,他在眯起眼睛认真一看,冲进来的竟然是他们同在浙一师的战友。原来经过几天的鏖战,浙一师最终打败了浙三师,攻下了宁波。
战斗结束了,别人都是敲锣打鼓、喝酒唱歌、欢庆胜利。戴春风却是偷偷一个人包了一个包裹,趁大家在把酒言欢,论功行赏的时候,独自乘着暮色离开了曾经给他希望,却也给了他耻辱的浙一师。
戴蓝氏在家已经盼了儿子很久了。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看到孩子在外头出生入死。她尤其觉得,戴春风从小读书,根本没有什么习武的经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们戴家的未来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戴春风的弟弟戴云霖和兄长比起来,虽然那股子狠劲很相似,但是既没有读书的天分,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戴蓝氏觉得,还是长子会比较有出息。
这天她照管完田地,回家吃完毛秀丛做的饭,正在逗孙子玩,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最近因为江山县的匪盗肆虐,戴蓝氏怕自己和毛秀丛都是妇道人家,经不住事儿,天一黑就吩咐儿媳妇关门上锁。这大晚上的,到底会是谁来找他们孤儿寡母的啊?
毛秀丛也是很紧张,从灶间出来只看着婆婆,也不说话,也不敢去应门。戴蓝氏沉吟了一下,问:“是谁啊?”
“戴家阿姆,是我啊,毛善德。”
一听是他们同村的邻居,和戴春风一个部队参军的战友,戴蓝氏马上让毛秀丛去开门,把善德迎了进来,一面给他弄吃的,一面问:“你怎么回来了?春风呢?”
善德狼吞虎咽地吃了满满一大口,一看就是饿坏了,然后才含混不清地说:“阿姆,我们前一段打仗了,呦呵,那仗打得才叫一个激烈。我跟春风哥一不小心,都被敌人俘虏了。”
戴蓝氏听到这话大惊,忙问:“啊,那你们有没有怎么样?”
毛善德得意洋洋地说:“哪会有怎么样,我们不都是打胜仗的人才吗?最后我们还是打赢了,师长说,我们这批学兵都立功了,还说要嘉奖我们呢。只是开庆功会的那天晚上,我就找不到春风哥了。听他们同营的人说,连他的包裹都不见了。我还以为,他是回家来了,所以我也回来看看。”
戴蓝氏听了他这话,是又着急,又担心,她皱着眉头说:“哎呀呀,他自从说去当兵,给家里来了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啊?”
毛善德挠挠头说:“这可奇怪了,他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呢?”
毛秀丛在一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早已经是急得直掉眼泪。戴蓝氏已经是心乱如麻,看到儿媳妇的眼泪,心里更是烦躁不安。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直在猜测戴春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