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要命的折腾,换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斥骂和非议。
有人认为报上刊载的“塘沽停战协定”条款并非全文,怀疑另有附件或幕后约定。
日本人怎么会那么好说话呢,眼看仗都打赢了,结果说退兵就退兵,肯定是黄郛这些“卖国贼”跟他们私下有过什么勾结,背地里不知又出卖了多少国家利益。
这算好的。还有人说,你们签这个协定什么意思,我们的东北四省还想不想要了,为什么不在上面加上一条,让日本人把抢我们的地方全还回来呢。以长城为界,不就等于承认那是伪满的“国界”了吗?
黄郛纵有千张口,亦难为自己辩白。
对黄郛的“软弱”表示理解的报馆在当时唯《大公报》等寥寥数家。自觉高处不胜寒的黄郛遂借该报剖明心迹,表示自己之所以如此牺牲个人清誉,不辞劳苦,完全是在为国家唱戏。
谁也不是天生的贱骨头,我在日本人面前也想伸伸腰,可是伸过腰之后,个人是爽了,国家却还是没有善后的办法,所以为大局计,我不能那样冒险,不可因逞一时个人意气,给国家闯出无穷之祸!
此时最让黄郛感到伤心的还是孤立无援。
由于身处敏感之境,官场同僚不是对之口诛笔伐,落井下石,就是躲着他跑,有时甚至蒋介石都有意无意地保持和他的距离,没有一点“甘苦来时要共尝”的意思。
这就是艰苦努力后所能得到的全部报偿,你终究还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北方的春天,只有阴霾,没有晴朗,只有失落,没有喜悦,只有孤单,没有理解。
幸好,南方还有一座莫干山,那里还有自己深爱的女人。
沈亦云起初对黄郛出山十分悲观,但在各种流言蜚语袭来时,她毅然选择了以身挡箭:
外交政策是政府制定的,如今仗打输了,不是我丈夫的错。他只不过是与政府互为表里,一唱一和,以分担国家责任罢了。
黄郛想念着南方,可他仍然不得不一个人在北方继续苦斗苦撑下去。
华北的两年,不是容易的两年。
关东军答应签订停战协定,是有其用意的,那就是要把黄郛的政整会发展成自己的代理组织,如果你一点便宜都不让他占,这只东洋恶虎几乎肯定还要继续伤人。
与日本人较量,黄郛不是硬碰硬。
你日本不是有柔术吗,我拿来为我所用,处处以柔克刚,让你拳拳落空。
黄郛曾引用家乡的一则故事,来形容自己的谋略:
我老家(浙江绍兴)附近有海。有一天舟行海上,忽然从海里蹿出一条大鲨鱼,张着大嘴要将船一口吞掉。这船上的人可吓坏了,因为从来也没看到过这么凶悍的鲨鱼,于是划着船就跑。
鲨鱼在后面紧追不舍,咫尺之间,眼看着就悬了。
船上有糖包,人们在慌乱之中,就掷了一袋糖包过去。这鲨鱼接在嘴里,吧嗒吧嗒,真是好味,追赶的节奏自然就慢了下来。可是糖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马上又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