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刃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表情,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他冷冷地说道,没有人会相信你编的故事。
梅金慢悠悠地回道,天证地证,你证我证,心证意证,这还不够吗?蒲教授。
良久,蒲刃起身去了飘台,江风阵阵,他吸足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他可以感觉到梅金紧随其后,片刻,她站在他的身边,似乎轻叹了口气,声音也格外绵软,她也是正面望着江景,感慨道,都是寒门之子,款曲相同,我其实理解你所做的一切。
蒲刃正色道,我跟你不一样。
梅金不急不缓道,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饱受贫困,生长在财富和特权之外,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自己的头脑;都是百忍成金,打拼出自己的那一片天地,但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都是把心拿出来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书柜的最高一层,看都不要看一眼。我们是最好辨认的一群人,用眼神就可以找到同类。
蒲刃的喉咙一紧,他几乎被她说出泪来,那才是最大的败笔。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
还有什么不一样?梅金冷笑道,你不会认为你是好人我是坏人吧?笑死人了,你、我、冯渊雷还有贺武平,都不是好人,我说得对吗?
对,蒲刃说道,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依旧冷冷地对她说道。
梅金笑了,轻飘飘地说道,都一样,教授,那是你在说服你自己,我就在你的眼神里读到了冷漠和堕落。
蒲刃看看墙上的挂钟,然后掏出手机来打给老人院的院长。
电话接通以后,蒲刃问院长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人来看过他父亲。院长想了想说,一个是柳乔乔,她在你住院期间来过两次;还有就是老年病防治中心的专车来接他到中山医学院去做全身检查,我们从头到尾都派了一个护工跟着,没出任何事,你就放心吧。
院长把这件事又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还问蒲刃有没有拿到院方的检查报告。蒲刃只好说拿到了。
约下午四点半钟,仍在床上养神的蒲刃听到砰的一声,他知道是阿蓉打扫完卫生离开了,在这期间,她会给他煲好汤,做两样小炒放在微波炉里,蒸好饭。其他一概不问,走时也不用跟他打招呼。
蒲刃下了床,去到窗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阿蓉披着满头卷发,一扭一扭地从本公寓走了出去,她肩膀上挎着自己的假名牌拎包,右手提着大大的黑色垃圾袋,路过垃圾箱的时候没丢,路过垃圾车的时候也没丢,然后一直向大门外走去。
蒲刃当时就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印有中修堂标志的棕黄色中药袋、工业原料的制剂瓶,这些东西只可能在他的垃圾里出现。
当然,老年病防治中心的无障碍全身检查是梅金一手安排的,她的要求是必须在一天之内做完所有的高端检查,为此费用也相当可观,这个账自然是不用算的。所以蒲刃父亲的体检报告,尤其是他脑部的全方位扫描的数据报告和最终诊断书全部交到了梅金的手上。
功能型核磁共振图像,反映了病人的大脑活动情况,在长时间反复受到刺激之后,神经系统发生改变,和正常大脑已经不同。大脑成像技术发展到今天,不仅纤毫毕现,而且密集又精巧的神经与血管犹如倒挂的冰凌一般晶莹剔透,像一幅图画。
医生的诊断是:不排除化学物质对神经细胞损害的可能性。
收垃圾的高大哥就是米高先生,他做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再合适不过。
有一次梅金问米高为什么不做点儿正经事。他神情淡然,说不打算改变现状,因为到庙里算过,就是捞偏门的命。
总之,证据链的每一道环节都经得起缜密的调查。
梅金走进贺武平的办公室,把跟蒲刃的交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贺武平听了如此这般,大惊失色道,他怎么比我还黑?毒害亲爹,这在国外就是一级谋杀。梅金平静地道,在国内也是一级谋杀。贺武平道,对,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请私人侦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