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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为什么突然想召见何霜?黄海集团的项目换人后,亨特把陈小劲介绍给了代表团,最高兴的人当然是王总,其他人倒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亨特注意到有个人不高兴了。这人就是代表团的团长龙先生,手握最高实权,五百亿高铁的命运也是攥在他的手中。如果亨特不是从何霜那儿得知这些内幕新闻,他断然是不会紧张的,当他看见龙先生冷眼打量眉飞色舞的王总和陈小劲,心头哐啷一响,是不是走错了一步棋?
亨特请何霜吃午餐,安排在曼哈顿中城的一家中餐馆,也是他们曾经巧遇的那家中餐馆。在那个地方,他们曾建立起一种超越职场的友谊和默契。点菜的时候,何霜要了份扬州炒饭,亨特也要了份扬州炒饭。亨特笑道:“我记得我们上次在这儿吃饭,也是点的一模一样的菜。”何霜边笑边点头:“真没想到,我们对中餐的爱好居然有惊人的一致。”何霜心里想,我看你下一步玩什么花招?
何霜没想到亨特这头微笑的鲨鱼居然主动向她道歉,他说:“黄海集团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不应该让你下马,我没有坚持,因为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控制不了。我同意让新人来做,是觉得陈小劲可以跟布瑞合作,能够拓开更广的局面,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何霜到底是中国人,看中国人,她的眼睛比亨特亮。她问:“是不是王总和陈小劲可以联手,他们不需要我?”亨特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又说:“不是我要换你,是他们非要换你,王总还说过,他不喜欢和女人做业务。”
“他不喜欢和女人做业务?”就这一句话,何霜思接千山,视通万水,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都连成了一片,全都亮了,全都通了。王总连他的四大宠妃都要防,不随便带出门,何况是我?他从来就不放心女人,而布瑞跟陈小劲早就是朋友,布瑞最初的黄海项目恐怕就是陈小劲牵的线,这么推测下来,陈小劲和王总两个人,说不定也是业务上的老相识。黄海的大项目,陈小劲自己不做,介绍给布瑞做,对自己的公司已经没有诚意,难怪艾琳骂他是“一个不忠诚的家伙”,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事情基本上水落石出,就是布瑞、王总和陈小劲,三人联手做掉了何霜。
仅仅是“不想跟女人做业务”这么简单吗?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傻瓜,或许这里面不仅仅是王总所说的不喜欢跟女人做业务这回事,这样的水太浑了,究竟背后有什么利益瓜葛,现在还说不清。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出局了,想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
何霜低头默想,现在黄海集团的业务不能做了,但还有一点不能犯傻,把她的分析一字不漏告诉亨特,她不得不多个心眼,陈小劲已经进公司了,已经是她的同事了,这世界风水轮流转,变化太快。
而享特却装作压根没在意,只是一味自责,面对亨特满脸的歉意和诚恳,何霜还是很领情,就算亨特是装的,他能放下面子道歉也给了何霜很大的台阶,于是何霜便就着那步台阶下来了,她说:“王总就是那样的人,对女人十二分警惕,我曾经给你汇报过,他的那些女人我从来没见过。”亨特问何霜:“龙先生的太太不是要来美国生孩子吗?你联系好了吗?”何霜脑子又拐了几个弯:他想紫心来?是想龙先生吧?是想五百亿的高铁工程吧?亨特今天请我吃这顿饭,恐怕不是想为黄海的项目道歉吧?艾琳为希腊的项目也曾呕心沥血,他何曾向艾琳道过歉?说换掉就换掉,不过就是一件衣服,或是一枚棋子。
何霜心里不免多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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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吃了教训就会记住教训,吃了一遍苦绝对不吃二遍苦,更不会在跌倒的地方再摔个鼻青脸肿的狗吃屎。现在她手上的一张大牌只有紫心了,她不会傻呼呼地亮牌,再傻乎乎地打出去。她慢腾腾地对亨特说:“最近因为工作忙,跟紫心的联系不是太多,我不能逼得太紧,但我这一回家就给她打电话。”亨特点头道:“那你得抓紧,把它当成一件工作来做,能从她口里掏多少消息算多少消息。”何霜心想,对,当成工作来做,当成间谍来做,等把五百亿的工程搞到手后,半路又杀出个陈小劲,或者别的哪个程咬金,把我一脚踢到大西洋。我可不是个丫头,为人作嫁的命!
一个计划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在她的大脑里面发芽了,但她表面依然装出温顺恭谦的样子,对亨特表决心:“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亨特又问何霜,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何霜心想,你还想给我编排什么节目?这可是我的休假!榨人的血汗也不看看时间和地点。心头纵然再不悦,她脸上还是和颜悦色的开心样子,她慢慢说,我明天就要飞乔治亚了,今天晚上还得收拾行李,好多事情得安排。亨特听了只好说,那就祝你旅途愉快吧。
何霜匆匆赶回了家,回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跟紫心通电话,但是此时是北京时间的半夜三点,她决不可能去吵醒她。今晚一定要跟紫心通个电话,好好聊聊,先摸清情况再看如何定夺。要不再飞一趟上海?跟紫心加强私人的联系?不,不能这样做,太草率,太匆忙,紫心会怎么想?这么大的动作,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想求助于我?何霜笑了笑:仗,只能慢慢稳稳地打。
电话突然响了,是刘天王的声音,这十多天来,他都在德国的法兰克福出差,难怪何霜连打了几次也找不到本人。刘天王问:“大半年没听到你的声音,这突然又来了,一来就是好几个电话,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何霜一直把刘天王当兄长看,说话也就不转弯抹角了:“你们公司那个陈小劲,跳到我们公司来了。” “陈小劲跳到你们公司去了?真的,真的?”刘天王撑圆了眼睛和嘴,很显然,他被电了一下,又被雷了两下。何霜实话相告:“他来得太突然,我都休假了,本来不知道,偏偏有个同事告诉了我。他一来就把我的中国项目抢走了。”刘天王说:“他在我们公司也是负责中国市场的,我真没想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了,他这个人……”刘天王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拐了一个弯:“我现在的工作很忙,不少事情还等着处理,等我回纽约时我们再约个时间好好谈谈,再过两天我就飞回家了。”何霜拉高了音调:“你再过两天才飞回家,我明天就要飞乔治亚了!”刘天王笑道:“听你的口气你急得很啊,从没见你这样上火过。”何霜这才低下声音说:“确实有好多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刘天王挂电话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情况紧急,你就别飞乔治亚了,我过两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