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毛谈完事离开时，脸上仍是一片阳光，仍旧朝我们挥手致意。他刚从我身边经过，我故意把角币往前一扔。角币“咔”的一声掉在地上，一枚角币滚过赖三毛的脚边钻到茶几下面。我赶紧离座去找，边找边自言自语：“贼三毛，长了脚会滚，还会钻！”我搬动茶几，捡起角币，我说的是它。

赖三毛估计不知道“三毛”是自己的外号，所以也没太在意，再次朝我挥挥手，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客户部。

“赖三毛不好惹，以后不许你这样。”李冰冰的短信像是在责怪，但关心可能更多一些。三毛钱硬币，暂时解决了费仁的五千块。

人的欲望可能都是没有止境的，经过借钱的事，我总感觉“1508”高薪厚禄的美感荡然无存。单靠每个月领的工资，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于是，我常苦思冥想，有什么副业可以做，有什么生意可以赚钱。

一次偶然，我感觉赚钱的机会来了。那天周末，有个亲戚来家里串门。串门其实只是表象，主要是来向父亲借钱，说是银行有笔贷款快到期了，借钱周转一下就还回来，事后给利息。父亲这人平时小心谨慎，怕有风险推掉了。我问借了多少，十万。当下心一动，私下留了亲戚的手机号。

上班后我主动和亲戚取得联系，了解是哪家银行贷的款，哪天到期。通过平时积累的银行人脉关系，我很轻易查证了亲戚的抵押贷款，确定情况属实。他自己开价，十万元一天利息五百块，该给银行请客送礼一概不管，手续全包。

我找了三个人，父亲、陈威科还有李冰冰，凑足了十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最大一笔钱。从归还贷款，再用最短的时间把贷款办出来，前后用了十天，我整整赚了五千块。亲戚事后还对我表示感激。

贷款一出来，我连本带利，存了四万一给陈威科，一千当是利息。那点钱在陈威科眼里算不得什么，不给没关系，给了他也没在意。存了三万一给李冰冰，也是一千利息，隔日李冰冰把钱退给我，什么话都没说。扣掉所有成本，净利润是四千块！我又凑齐一千块，把李冰冰五千块的债给还清了。

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好的生意，简直就是暴利！那时起，我经常坐着发呆。想到那四千块，钱在手里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再想想深化，这个做高利贷的资本企业；也常偷偷地观察张校，这个曾因损公肥私被撤下来的同志。

那段时间张校刚做完庭有才的业务，每天仍旧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事隔不久，庭有才来客户部仿若脱胎换骨，开着辆奔驰S600，手腕上多了块劳力士，递过来的烫金名片更霸气：物英集团公司董事长，庭有才。

和赖三毛比起来，庭有才算得上有点素质的开发商了，起码铜臭气没那么重。但有一点他们是共通的，都是白手起家。赖三毛怎么起家的没去了解，但庭有才成功的做法就是：靠关系找土地，靠关系找深化借高利贷买地，再靠关系把土地抵押给银行，空手套白狼，中国式的白手起家。

尝过高利贷的甜头后，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暗地里曾和李冰冰提过好几回，她每次都泼我冷水。没有李冰冰的支持，我是成不了气候的，所以这事就暂时搁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2003年。那年夏天，朱亘咏找我喝酒，几瓶啤酒下肚，朱亘咏话就多起来。他告诉我几个月前费仁去找他，求他介绍十万的高利贷，为这事几乎给跪下。

朱亘咏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同意费仁借高利贷。但当时费仁说得很可怜，说母亲老了，做不了活，镇里打算辞退她。如果被辞退，母亲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费仁说在镇上看上了一间店面，二十六万多，首付四成大概需要十万。他打算把店面买下来，一来可以做点小生意，二来一家老小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在费仁的苦苦哀求下，朱亘咏给他介绍了一笔十万元的高利贷，月息5%。

我耳红脖子粗差点和朱亘咏翻脸，骂他是有头没脑的猪。十万元月息5%的高利贷啊，相当于一个月费仁要支付五千块利息，用不了一年半，驴打滚利滚利，十万本金就翻个番了！朱亘咏很委屈，说费仁当时的情景我没看到，看到我也会这样做。

周末我回老家镇上，看到费仁确实按揭了店面，太太的精品店也搬了过来，妻儿都住在店里，不过费仁的母亲仍住在镇上的破宿舍楼。婆媳关系不好我知道，也没觉得什么不正常。

事后我利用银行的那点人脉关系，带费仁到镇里的信用社，想给他弄笔贷款。去的时候开口十万，但最终只给办了五万。想想我也只是托人情，没什么大背景，五万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费仁有这五万块，起码能还掉一半高利贷，不会那么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