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我觉得严子龙特别有意思，也特别让我郁闷。转换角色，如果换我是严子龙，在这座小城里早就开始做房地产了，还开什么建材公司，给建筑商供货。

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公司老板来来往往的朋友，基本上房地产开发所需要的东西，都有朋友在做，而且彼此关系都非常要好。如果把他及身边所有的朋友加起来，足以组建一个集开发和建筑于一体的地产集团了。

为什么严子龙生意做到这种规模，仍只做着建材生意？带着疑问，我时常向小黄或者老马了解一些严子龙生意上的事。

严子龙的生意主要有两块，一块是给公家供货，比如热电厂、发电厂、矿务局等，另一块是给建筑工地供货。

给公家单位供货，利润单薄一些，一来人情世事较多，再者现在公家的财务管理对比以前渐趋规范，付款有额度上的限制，所以货款得分多次结付，但公家的活比较稳，基本上没有大的风险。

给建筑工地供货，情况就不大一样，虽然利润较为可观，但必须得先垫付资金。早年垫了几笔业务，结果出现过建筑商赖账不给或夹款跑路的事情。后来学聪明了，以货换房，也就是供货给建筑商，建筑商没有现金可以，签合同给房子，拿了房子，再转手往外卖。

老马告诉我，现在建材行业竞争比往年更激烈，很多建材厂家的业务员都直接找工地谈了，厂家供货垫资，自然竞争就变大了。他还透露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有用的信息，严子龙打算再过一两年就不做了，说越做越闹心，想改行做别的生意，比如开茶馆。

老马向我透露的信息真是太有价值了！我心里暗叫天助我也，但不断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寻找、等待机会。

我每天照旧跟着小黄、老马跑工地，再就是观察严子龙的日常行为和举动。多看多听少说，能让我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人。

严子龙的生活很有规律，不抽烟也不喝酒，基本上每天早晨七点来钟就会来到公司，翻看前一天工地的供货清单，不时地按着计算器。每当有朋友来喝茶，就算再忙也会抽空沏茶陪朋友唠唠嗑，还经常送朋友一些茶叶、茶具之类的小礼物。

我足足观察了他两个多月。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沏壶茶，对着电脑，不断地琢磨严子龙这个人。

毫无疑问，严子龙如果真想改行的话，房地产是非常适合他的。

首先，严子龙人缘非常好，政府部门的朋友不少，有一定的人脉资源。其次，他经营建材生意已有很多年，固定资产不少，也有一定的积蓄，做房地产的启动资金应该不成问题。再者，他的朋友很多，建材、建筑行业都有，如果一个朋友给他垫资十万，那可能就是几百万的资金，做房地产开发的潜力非常巨大。

为什么严子龙会想转业开茶馆？他没想过做房地产？投靠他究竟对还是不对？

我很是疑惑，但疑惑的时候找不到人说话，就只有找余秀秀。

余秀秀听了不停地笑我，说：“你以为做房地产这么容易啊。种地种菜，还得讲点程序呢，开发房子是件挺麻烦的事。”

我有些不服气：“得了吧。做房地产的，不就是财团或是有钱人，我要有钱早做房地产了，不信真有什么难的。”

余秀秀不跟我争，说：“难不难你以后做了就知道了。”

我哈哈笑道：“我又不是没在深化待过。你瞧瞧那些开发商，什么素质，小学都没毕业，还不照样做开发。我就不信小学生能做的事，我就做不了！”

“那是以前！”余秀秀提醒我说，“现在的房地产，国家不停地在调控，行业也越来越规范了。我是吃这碗饭的，最清楚。你别看现在房价涨得厉害，地产商们都是战战兢兢地在盖房子，不知道哪天国家又会突然出什么政策来打压，都被调控怕了！”

“得了吧！”我觉得她被地产商们洗了脑，说道，“怕还不停地盖房子？不停地推高房价？那些地产商的鬼话，就你信。”

余秀秀有点没好气地反驳道：“亏你还学金融的，真有点怕了你。按照你这说法，盖房子的能推高房价，那种菜的也就能推高菜价了！怕就不盖房子？经常有贪官被枪毙，难道怕枪毙就不当官就不贪了？什么逻辑啊。”

余秀秀几句话说得我是哑口无言，可能我真的是对开发商存有几分偏见。余秀秀劝我别急，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严子龙真的想转行，那心里怎么想起码要了解清楚，可能他对房地产开发不感兴趣也说不定。

这时候，余秀秀说了句我至今仍认为十分经典的话。

她说：“商人有好多种。有些人把生意当成是纯粹捞钱来做，有些人则把生意当事业来做。如果严子龙是前者，估计没什么问题；如果是后者，那就得看他对房地产这种事业有没有兴趣了。”

挂完电话，我不停地回味余秀秀的这句话，并把它记在本子上。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来得要早许多，国庆节过后，小县城就迎来了第一场雪。老马告诉我，现在下雪不着地，很快就化了，到十月底雪一着地，工地都差不多要停了。

长期生活在南方，下雪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真正见着雪还是头一回，觉得很新鲜。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雪很快便在掌心融化。

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无比舒畅。

我深信，房地产已经离我不远了。